第88章 清怡园

秦惟熙看着董郎中已一脚迈进了内室,忙趁机溜了出去对陶青筠道:“没贼,没贼。”

陶青筠狐疑地目光朝着内室望了一眼,问:“醒了?”又转过头朝她望过来,眉间不觉微微拧起:“七妹,你这两腮怎么红红的?这守了一夜也不撒手,也没抹胭脂啊!”说着,就欲抬手来捏她红彤彤的双颊。

里间乍然想起“嘶”地一声,秦惟熙忙一闪侧过了身,躲开了他已伸到一半的手,瞪着他道:三哥,你在胡说什么?”

陶青筠两眼如星辰般明亮:“咦?我有胡说吗?老狐狸这是疼了,走,随我去看看。”一抬头,却见方才还在眼前的姑娘已经溜到了房檐下,正巧与风风火火进来的九曲欲撞得个正着。

秦惟熙躲闪不及只能朝后连退,忙被身后的陶青筠几步上前一把扶稳。对面的九曲见状,也瞪大了双眼忙退后一步,稳稳当当地扎了个马步。他口中直道:“姑娘,姑娘,我不想领军棍!”

内室忽而传来一声低语:“……呆子!”

九曲闻言忙朝着秦惟熙一辑礼,闪身进了去。

陶青筠再次将狐疑的目光对上她的面:“小七妹,你今日怎么冒冒失失的?”

秦惟熙回身朝他望去,见他目光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弯起嘴角浅浅一笑道:“三哥,你要多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晓了,睡着了,这个早慧、最会洞察人心的三哥就什么都不晓得了。

谁料,陶青筠忽然扯起嘴角朝她促狭一笑,眨眨眼哼道:“别以为你三哥我不知道。”说罢,高傲地挺起胸脯,一撩衣袍走进了内室。

秦惟熙闻言一噎,正欲去阮姑姑那里瞧瞧可能帮着打些下手。昨夜未归罗府,她一夜未曾卸妆,方才醒来时还未觉得,现下站在几近仲夏的闷热空气中,只觉浑身粘腻,面上的脂粉也定是糟糕得很。但她晓得,阿兄一定会安排璞娘前来侯府。

正想迈出屋子,却听那边九曲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内室传来:“……侯爷,昨夜那醉酒老翁忽而想起一事,今晨天未亮便着人送了信回来,属下为此走了一趟。那老翁说当年在卧雪阁外徘徊多时曾见过一个南地时常来京听戏曲的富商,那富商时常光顾戏馆,且每次都打赏重金,方三爷为此还亲自出门相送。有关于方三爷,为此老翁便多留意了几眼。”

“属下不敢耽搁,忙去打探那富商,那富商现下恰好在京城,他说这些年他最爱听那卧雪阁的马怜人唱戏,曾为此多留京城多日,有一次马怜人醉酒时无意中说了一句自己是孙成的儿子。孙成生前一心想来京城,早年间只来过一次,后来病死后他便带着父愿而来久居于此。属下见侯爷您还未醒,便将此事禀与罗大人,罗大人相助,属下忙与松阳一同去查孙成其人的户籍,果不其然,还真有孙成其人,是邕州人。”

孙成、孙成、秦惟熙一手扶在门框上,仰首望着天际,暗自沉吟。

很快,她便听得里面一声低沉:“现下你与松阳不得离开京城。传令下去让在外寻庄世俊与李牟的人各自分出两人即刻去邕州。另即刻传信于碧潭,让他去一趟邕州。”

“是!”九曲领命欲退,又听得身后人再道:“不必传信于碧潭了。江南静好岁月,失而复得不容易,让他们好好过活吧。你去寻老钟,让他寻个适宜的人前去邕州。”

秦惟熙回眸去望,她看不见内室的情形,但她知道这开口言语之人那话语里的深沉。碧潭、阿夏。他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和和美美,再也不分离。

出了书房,她正不知要去向何处,璞娘便带着奉画入了侯府,见到完完全全的她,忙拍着胸脯道:“哦呦,可吓死老奴了。小姐一夜未归,奴一夜未敢阖眼,直到公子差罗远来说小姐没事,奴才安心睡下。这小侯爷现下可无事了?”

“董郎中已给他上了药,宫中御医也来瞧过。”秦惟熙浅浅地笑了笑,微微俯下了身方便让璞娘看个仔细,想起那时刻追随她的大狼狗,她又问:“骤风呢?”

璞娘笑眯眯地:“吃好喝好现下睡着呢。只是昨夜在听雨轩围着小姐的床榻团团转。”

奉画也红了双眼摸摸她的手,又围着她转了一圈,而后嘟哝道:“小姐真是,何不带上奴婢。”

秦惟熙看着她笑:“小奉画……”

奉画连忙阻拦道:“停停停,我知了。”她故作一脸严肃地道:“小姐您是想说,奉画,这件事你亦要答应我。”

奉画有板有眼地学着她往日的举动神情,竟模仿的惟妙惟肖,秦惟熙见此不禁噗嗤一笑。璞娘作势就要伸手去打奉画,她忙道:“璞娘既然来了,快来给我上妆。”

璞娘忙应声。

正说话间,阮姑姑身后带着两身强力壮的侯府护卫而来,但两侯府护卫只停留在远处并不上前,阮姑姑道:“侯爷已吩咐下来,让姑娘您歇在清怡园。奴早依侯爷吩咐给您备了热水,去梳洗一番吧。”

秦惟熙闻言眼皮一跳,清怡园,怎生与她在秦家老宅的清凉园名字那般相似。而且当年在京中时她清楚的记得侯府里并没有清怡园这个小院。

阮姑姑似看出她的迟疑,忙恭声道:“这清怡园是侯爷回府后督促下人改造的。小院朝南,院子里还有几株葡萄树,且因建筑遮挡,冬暖夏凉。”

奉画在旁疑道:“专给我家小姐准备的?”

秦惟熙回头看她一眼,奉画见此紧闭了嘴巴。

阮姑姑眉眼弯弯:“侯爷没说,不过自建成后无一人在里居住过。现下只让姑娘住进去,那就是了。”

秦惟熙眨了眨眼,还未待开口,璞娘已然笑道:“那就多谢小侯爷了。还请阮娘子带路。”

直到阮姑姑带着她一路前行,越朝里走她越觉不对,年少时她时常来靖宁侯府,知晓现下走得这条路是通往褚夜宁自幼而居的寝卧——陶然居。

长河波光粼粼,绿树环绕,她踏上河面所架起的木板桥时才瞧见那清怡园对面所坐落的一座小院竟是陶然居。两院由长河绿树环绕,再由一道木板桥相连,像似两相对望。

秦惟熙:“……”

主仆三人进了清怡园服侍着她梳洗一番。阮姑姑由去而复返,这一次托盘搁置着一件看着甚是清凉的鹅黄夏衫,还有一小匣盒的不知名物什。

奉画笑嘻嘻地道:“啊呀,这小侯爷真是细心呀!早间奴婢与璞娘只顾着来看望小姐,走得急,并未带来小姐的衣裳,正想着回罗府一趟。这不就有现成的啦?”说话间,奉画又拿起衣裳,捧在手中看了看,讶道:“怎么瞧见就是小姐您的身量……”说着,又去开了那小匣盒,见里面是带着香气的茉莉花瓣,是供沐浴而用的。”

“啊呀!”

“奉画!”秦惟熙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当即噤声。

璞娘笑眯眯地在一旁听着,此时才接过阮姑姑手里的托盘:“多谢阮娘子。待会儿奴服侍完小姐便去后灶房帮衬一二。”

阮姑姑笑道:“不劳烦璞妈妈。奴这些时日只负责亲自照看侯爷的药材,煎好汤药。这后灶房的吃食近些时日都是宫里派下来的宫娥与内宦在打理。”

宫娥、内宦……

秦惟熙暗自沉吟。

璞娘目送着阮姑姑出了清怡园,并将浴桶里的水温调好,留奉画在外看守。

秦惟熙抬眼瞧了瞧璞娘,道:“璞娘,奉画胡闹,您怎么也跟着胡闹?”

璞娘哈哈一笑:“奴可未曾胡闹。只是觉得公子已经够细心的了,没成想小侯爷比公子还要细心上一些。褚大将军当年四处征战,唯留下当年的侯夫人与小世子。”她说到此一叹,目光里也隐隐含着泪光:“不过成亲没几年侯夫人便去了,留下了几岁的小世子。当年夫人与小姐您的母亲都心疼的紧,想着接近自家府里照看。但当年小小姐体弱多病,罗府进进出出这御医郎中,夫人有心亦无力。最后是您的母亲将小世子接回了秦家。”

“奴那段时日时常随着夫人去秦家看望小世子,当年因褚大将军无暇照看,瘦得像个小猴儿似的小世子竟转眼间长了不少肉,一张俊俏的小脸也恢复了红润。这才知晓,萧夫人那段时日并不出入世家宗妇的宴会了,只一心留府照料小世子,给他做各种各样的吃食。奴见他与小姐您的哥哥整日在一处,这倒是开心的很,夫人为此也放心了。”

秦惟熙已褪下了衣衫整个人钻进了温热的浴桶中,这些她从前竟从未听人提起过。但她清楚的记得褚夜宁在秦家老宅的那几年,母亲与哥哥还有父亲有多开心。每次的三餐饭桌上,总会有哥哥与她和褚夜宁爱吃的饭菜,膳厅里总是回荡着欢声笑语。

有一次父亲还为此打趣:“说来我们也是看着夜宁长大的,你们这几个鬼灵精怪的丫头、小子兄妹相称的叫,还为此桃林八结义,这夜宁对我们来说也是半个儿。”

母亲闻言嗔父亲一眼,故作恼怒:“何止半个儿?夜宁与阿烁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儿。阿芷在天有灵,也定是高兴的。”

父亲哈哈大笑:“夫人说得对!”

但自那以后,褚夜宁不知为何便渐渐的搬回了褚府住,当时他已渐渐长成了一小小少年郎,面若褚伯母,生得越发俊俏,每每出入宫廷赴宴也渐渐身后会追随几个世家的小女儿。

母亲拗不过他执意搬回褚府,只好每日做好了饭菜去看他。后来有一日她随哥哥去探望,哥哥坐在陶然居里,平日里甚是飒爽的一个人当日却是难得的满面愁容:“夜宁,你为甚不回家去住?我们一同吃饭,一同读书写字。还有小妹、父亲母亲也盼着你归家。”

当时褚夜宁身着了一身鸽血红束腰长衫,头覆黑纱宝珠抹额,那抹额上的宝珠是他生辰之日母亲亲自挑选的,那最衬他的一身锦衣也是亲手为他缝制的,已然长成了一个俏公子。

陶然居里,小小少年郎目光幽幽望向摆弄着他房里宝剑、砚台的她看去,只同哥哥道:“夜宁自有打算。”

这些,她竟然已在岁月悄然向前的日子里渐渐忘却了。十年真的太久了。

她缓缓将整个人探进了水下,少顷再破水而出,散开的一头乌发已然因浸水湿透,她再缓缓睁开了眼,望向而今自己身在的这座清怡园,朝着屏风外喊道:“璞娘,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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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清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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