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小青梅

他还未待仔细去看,恍惚间只觉手中与他牢牢箱想贴的温热蓦地一松,随他又眼睁睁地看着她笑着坠入崖底。

“秦洛——”

混沌初醒,眼前再没有父亲的血面,也再没有他俯于江河之上的肝肠寸断与那悬崖峭壁间心如被人狠狠的掏空。

留下的唯有一片黑暗苍凉与漫天飞雪。

灯火通明,照亮了书房内每个角落,褚夜宁蓦地睁开了双眼,喉间微微一滚,忽觉莫名的口渴,随之他下了榻去案前倒上一盏清茶。

罗远驾着车马带着秦惟熙与时刻不曾离她半步的雀舌又在这暗流涌动中的深夜急返回了靖宁侯府。

九曲与松阳见她离去又归返的身影面上皆是一怔。

秦惟熙问:“四哥可有回陶然居?”

松阳摇头。:“还在……”

话音还未落下,二人便见一抹青玉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雀舌留在原地,看着呆若木鸡的二人,缓缓道:“木童回来了。”

月光洒下庭院里,青石板上映着枯树的树影,显得寂寥又安宁。

褚夜宁正一手执壶,另一手欲执盏倒茶,忽闻庭院里似飞奔而来的脚步声,双耳微动。

他还未待完全地转过身,余光便见紧闭的门扉被人猛地用力推了开,随之而带的一阵轻风也将书案上长燃的一盏烛火吹灭。

随后他便见一抹青玉色曼妙的身影朝他奔来投得满怀,紧紧地拥在了他的身后。

“褚夜宁!”秦惟熙两臂伸展开,牢牢地环在了他的腰间,侧着面,右耳紧紧地贴在了他的后背。

褚夜宁垂眸望向腰腹上那一双白净柔软的手,但掌心却有着淡淡的一道疤痕,心头倏忽如一头利刃划过,紧接着他低笑一声:“你怎么回来了?”

“可见过木童了?”

“四哥,是你杀了梁柏?”回想起梁家二子梁柏死时的惨状,血肉模糊且衣不蔽体,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双膝跪伏于地,头也紧紧贴着地面朝向着哥哥似在跪拜。

她知道那是对于施以其刑者来说滔天的恨意。

她一直以为那是与哥哥一同长大的亲随木童。

昏暗的烛光映在雪白的墙壁上,又映出了两个人的影子,褚夜宁缓缓转过了身,将她拥于怀中,下颚贴向于她的头顶。

须臾他又缓缓抬起了一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鬓,这不是在苍凉寂寥的边界,这里是他生于此长于此十余载的故土。眼前人的一身温热也无疑是在告诉着他,她从未离他而去。

褚夜宁满眼地宠溺看着怀中的姑娘,一声哑笑:“不值一提。”

沙场上他手持长矛,御马弑敌,每一击都令敌人不寒而栗,每一战也都如骁勇善战的褚兰泽大将军一般,令敌人闻风丧胆。

京城里他是玩世不恭的靖宁侯世子,恣意妄为的小霸王。

但穿上那身盔甲,驶于城楼之下,他带走的不只是亲人盼安归的祝愿,也带着大夏万千百姓的祈愿家国安宁的心声。他又成了那个勇猛杀敌的小将军。

但无人所见,靖宁侯世子也曾有得温情的一片全然给了一个姑娘,十年之后的靖宁小侯爷也将他难得的温软悉数给了那埋藏于心间,经年不变的意中人。

秦惟熙抬起头,随之一瞬不瞬地看向他。褚夜宁见状眼眸微微流转,一手抚向了她的臂间,下意识的就要抄起太师椅上所挂的那件披风:“冷不冷……”

他的话还未说完,秦惟熙已在这倏然间,微微踮起了脚尖吻了上去,也阻挡了那正欲出口的惦念。

却又在一瞬与他分离。但他分明的感受到了那唇瓣上的柔软与清甜,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那清甜竟比那壶中的清茶还要好喝上万分,竟比小蓬莱下的那口清泉还要清甜。

他再来不及多想,随后不假思索地俯身吻了上去,又牢牢将她拥在了怀中。

睫翼微动,那一双少年时看谁都深情的一双桃花眼此刻犹如霞光顶上那一片小桃园,或是小蓬莱那一片大桃林。

天际忽而一场急雨突降,浇得那朵朵桃花更透着粉红,如此“娇艳欲滴”令人心醉神秘,又隐隐让人蕴藏着一丝心旌摇曳。

二人对望一瞬,秦惟熙透过那一双乌瞳去看留在他眼中她的的那一抹身影。年少时的八载岁月她视他为兄长,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从他回京后?还是从那秦家老宅的十年久别重逢?还是他在那漫山遍野的万株桃林里声声唤着她的名字始?

还未待多想,耳畔忽然响起一声温语,紧接着她忽觉那本是牢牢拥住她的两臂也为此一紧。

“秦洛,我亦曾想过,若有一日事了,我不想独活。”

脑中忽然似闪过一道响雷,她瞪大了双眸抬头看向面前此刻依旧一脸平静的男人。

秦惟熙顿觉心如刀绞,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再说,而是将头紧紧贴向于他的胸膛,闭上双眸,似在无声的哽咽。

褚夜宁一声轻语:“秦洛,你只需记得那晚我对你说的。”随后一手囫囵着摸向了她的脸颊,在朝上游动抚向了她的眼角,好似在确认她有没有流泪一般。

“你永远都是我的第一选择。”

“从此,我们相依为命,共度余生可行?”

他再一声低笑:“恩,生死与共,相依相伴。这世间即使当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时,四哥也不会离你而去。”

一滴清泪从眼角倏忽滑落,身前人却似有所觉般,再而一手摸向了她的眼角,再伸出指腹为她轻轻拭去。

耳畔又听得他再道:“你只需记得,花言巧语谁人都会说,四哥会用此一生来证明。”

秦惟熙忽听得这一声看似轻描淡写的言语,破涕为笑。她依旧一个字也未说,但牢牢环在他腰间的两臂再次用了一分力,似已在无声的回应着他。

褚夜宁再次一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还有发鬓上的珠花,轻语道:“那副耳珰喜不喜欢?”

秦惟熙笑着点了点头。

头顶的下颚缓缓一动,似在听她的回应满意地微微颔首。紧接着又听他再言:“耳珰有了,还差一只玉镯,一支好看的簪子,一条镶着珠儿的璎珞。不要镶金的,俗气,衬不出我七妹妹……”

秦惟熙静静地听着,越听越觉得离谱,面上虽带着一缕懊恼,但嘴角却挂着笑意。

“我不需要这些。”

“你需不需要我不管,我只管送就是了。我的七妹妹一定要天下第一美,第一快活才是。”话语间彷佛又回到了年少时的恣意、桀骜不羁。

“木童都与你说了什么?天色不早了,小青梅,再不归家罗阿兄就要寻上门来了。想不想出去散散心?去郊外玩乐?或是狩猎?或是去霞光顶看看赵祖母?待改日四哥伤好后带你去。”

“若是哪里都不想去不若来四哥这里好了。那陶然居前面有一池游鱼,四哥钓鱼给你吃?”

秦惟熙闻言哭笑不得:“那里的鱼儿能吃?”

“如何不能?先拿九曲那呆子试试不就知了?欸,小七妹,你可知你四哥守着这偌大的侯府,甚是寂寥,若说缺少的也唯独缺了一个女主人……”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句都带着问询的建议,秦惟熙只觉莫名的心安。这夜直到城中快要宵禁她才回到罗府。却在罗府门前遇见了赵家的马车。

赵姝含带了一食盒自己做的吃食,平安也提着一个匣子。两姐弟只站在原地微微地笑着望着她。平安缓缓道:“姐姐,羊肉饺,海棠糕!”

年少时,她们时常会被赵祖母留在坤宁宫里用膳,秦家的那个小姑娘也最是喜爱那肉香扑鼻的一道菜食——羊肉饺。

她喜欢绫罗珠钗,喜欢漂亮衣裙,喜欢又勇于尝试酒家里所出的各道新鲜菜肴,还会为了闺中小友无畏出气,丝毫不顾世家贵女的端庄形象。亦从不惧世人的恶意目光。

年幼时小小的她,祖父悄然离他而去,唯留下她与平安二人相依为命,她抱着祖父的那口寿棺隐忍着不敢哭泣。

是那个小姑娘在旁附耳对她轻语:“小姝,今日你要放声的哭,但从这之后你要笑着面对一切。我们这做姑娘的,也要如男儿般,无惧无畏!”

朦胧月色,赵姝含忽而眼含着泪光,双眼泛红,但仍然眉眼弯弯:“阿妹,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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