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萧景澜,生辰吉乐

柳疏桐听至此,皱眉转头看着萧景澜,他亦是眉头紧皱,表情凝重。

“当时的怡红阁乱了,姑娘们都逃了出去,我担心他安危,闯进皇宫,找了许久,碰巧看见一个禁军正挥着剑朝他劈去,我什么也没有想就冲上去挡在他面前。他也吃了一惊,抓住我的腰就连连后退几步,但还是太近了,那把剑划过我的脸,我的脸上便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我知道,如果我不过去,他也可以自己躲开的,我过去反而又毁了自己,但当时我已经被冲昏头脑了,什么也没有顾忌。宫变成功,他立了大功,被先帝封为昭定侯,定府京城,平定下来之后他找到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自己好好生活。我拉住他,问他,你不娶我么,可他直截了当地说,他不爱我,他不会娶我的。我万念俱灰,便到杭州出家当了尼姑,十年前我在江边浣纱,捡到了一个顺江漂流而下的女婴。那女婴可爱至极,一双眼睛尤为灵动,我便给她叫盼兮。可能是我捡了她罢,她容色出众,竟也去了怡红阁。”

柳疏桐看着萧景澜的面色,连忙转口道:“这次前来杭州,有一个目的,也是为了给盼兮姑娘折一枝杭州的莲花,她也许,也是很想您的呢。”

“夜间去西湖折吧,她最喜欢那儿的。”她又将目光投向萧景澜,“我一般不会给人说的,包括盼兮也不知道。但我今日却想告诉你们。”

老尼深深地凝视着萧景澜,仿佛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你和他,生得很像。你是他的亲人吗?”

萧景澜垂眸:“昭定侯府世子,萧景澜。”

老尼笑了,眼泪又掉了出来:“果然啊……走吧,你们走吧。”

萧景澜与柳疏桐告辞后,便离开了灵隐寺。

柳疏桐好奇地问道:“想不到,太爷还有这一桩风流韵事呢?”

“祖母曾给我道过一二。”他笑着看向柳疏桐,“祖父极爱琵琶的,他到哪儿都要找最会弹琵琶的人为他演奏,宫变后,祖母听说了这老尼为祖父挡剑之事,也曾劝过祖父娶她作姨娘,但祖父每次都拒绝,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想不到太爷与她只有一条江之隔。”她比出一个一放在脸前,对着他咧开嘴笑。

“现在金陵的你和我只有一墙之隔。”他也对着她笑。

她回头看了看灵隐寺,感慨道:“看见如此多的人都进去拜啊拜的,还真是好新奇。”

他歪了歪头:“你没见过?”

“自然见过,只不过……”她有些鬼祟地凑近他,悄悄道,“我这话可能有些大逆不道,我要说,其实我不信这些的。”

萧景澜用又开心又疑惑又惊讶的表情看了她半晌,便也开口笑道:“我也不信。”

再后,二人去寻侯爷夫人,陪着夫人看了一会子戏,用过晚膳后便决定前去西湖采莲。

夜晚的西湖凉风习习,夜风拂过湖中的一大片莲花,莲花便轻轻摇晃着自己婀娜的身姿。

侯爷夫人先驾了一叶扁舟,夫人便让桐澜二人共同泛舟,其余人等皆在岸上守候。

萧景澜先行跳上了小舟,便伸出一只手扶柳疏桐上舟。待她坐好后,他摆动船桨,小舟便在湖中悠悠荡了起来。

柳疏桐把手放进湖中,凉凉的水流轻轻冲撞着她的手,她笑着让萧景澜也试试。

萧景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照做,只是停下了摆桨的动作。柳疏桐感到水流渐渐停了下来,低下头挠了挠自己的脸:“对哦,你还得摆桨。”

他轻轻笑了一声,抬头看了看淡淡的月亮:“方才还有些风,怎的如今倒没了。”

“那你求一下天地老爷,送点风下来罢。”柳疏桐朝他眯着眼笑。

萧景澜微微歪头,便正襟危坐,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还望眼前这位疏桐姑娘多与自然沟通交流,以便为疏桐姑娘夺得风的气息。”

柳疏桐正“啊?”一声,下一刻,竟真有一阵风徐徐刮了起来。

她惊喜道:“看来你这话当真感动了上苍,它给你降下风来了。”

“不不不,还得是疏桐姑娘与自然的交流。”

萧景澜将手伸入池中,感受着水流的流淌。

柳疏桐夺过他另一只手上的桨,笑着看向疑惑抬头的他:“就让小舟随风漂流罢。”

他笑着看她,不语。

这一叶小舟在一大片莲花中漂过,夜色已深,月光也安安静静地洒在花上、舟中,和他们的身上。

他们细心挑选着哪一朵莲花是最美最大的,叽叽喳喳争执不休。

直到柳疏桐看见了湖中央那一朵莲。

她的周围没有别的莲花,月光独独偏爱她一个,银辉朝着她倾注而下,闪着细碎的光。

柳疏桐惊喜地指了指:“萧景澜,你看那里。”

这一次,他们终于达成了共识。

萧景澜重新拿起桨朝那边荡去,柳疏桐双手抓住船檐,身子微微前倾,瞪大眼睛看着那一朵莲花。

他出言提醒她:“往回点儿吧,可别掉进湖里,我不会水,救不了你。”

她没有在意他的提醒,只是扭过脸朝他笑了笑。

可就在她重新扭回去的时候,头上的一只珠钗挂过一朵莲花,她只觉头顶一痛,一只刻着栩栩如生莲花的珠钗,“扑通”一声落入了湖中。

她惊呼:“盼兮姑娘的钗子!”说着竟探出大半个身子去够。

萧景澜立马扔下桨,飞扑过去,一手捞住她的腰,另一手堪堪支住船檐。

柳疏桐似乎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面临什么危险,只是心疼地看着那钗子:“盼兮姑娘才给我没几天,我就这般将它弄丢了。”

萧景澜刚刚一时紧张,额头上已有了一层薄汗,如今正劫后余生般喘着气,看着她仍在意身外之物,气上心头,不禁责怪道:“钗子,你还在意钗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险些就落进湖里了。”

她愣了愣,转头看向他。

他身上独特的木兰香瞬间就充斥了她的鼻腔。

他好像是一直熏着吧?为何此时她才闻得到呢。

他垂眸看着眼中波光流转的小姑娘,移开目光:“以后可别这般不顾自己安危了。”

“你会为我担心吗?”

“会。”他几乎是毫不犹豫。

“好。”她也答应得十分干脆。

他有些疑惑,于是又静静地与她对视。

四目相对,她的眼中沾染了一丝喜意,月光也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去,不然怎么会亮成这般模样。

“有你关心我,我很高兴。”她笑着,就连月光都黯淡了几分,“萧景澜,生辰吉乐。”

他看着她,眼中闪着细碎的光。

他尚年幼,可他在这时,心里有一处地方,似乎悄悄的改变了。

后来,他们摘到了湖中央那一朵莲花。又在杭州住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便将莲花送给了盼兮,盼兮高兴得拉着他们弹了好几首曲子。

再后来,昭定侯一家人在金陵待的日子够长了,便带着柳疏桐一起回了京城。

当日送还柳疏桐之时,只有她爹她娘,她向他提过的兄长却不在。他和她许诺,会常来寻她。

可他一回到京城,便被太学的众多课业砸到头晕眼花,闲暇时出门骑马打猎,亦或是去皇宫与怀国公府寻燕将行与周解玉。在太学偶尔会遇见柳慕宁,在他得知柳慕宁是柳疏桐的兄长后,也常常询问他柳疏桐的近况。

但他不敢多问。

顶多一句:“听闻柳兄有一幼妹,不知如今如何?”

柳慕宁总会乐呵呵道:“舍妹近日在女子学堂学习,萧小侯爷惊才绝艳,不若进府教教她?”

萧景澜一想起之前的事,便笑着摇摇头。

他总想着得闲便去正式拜访她。

可似乎是上天有意阻挠,他每次想去寻她,便有事务将他绊住。

一直到昭顺九年。

他终于有一日没有事务,他高高兴兴地前去柳太傅府请求拜访柳疏桐,可却被柳太傅告知一句:“小女近日处于病中,还请小侯爷改日再来。”

从此他便常问柳太傅,她的病怎么样了。

柳太傅从一开始的冷淡回答,到不愿回答,又到昭顺十年的告假三月。

他意识到了。

柳疏桐的病好像真的很严重。

一日下早朝,萧景澜照例等着昭定侯,却看见柳太傅喜气洋洋地走了出来。

他也高兴了。

看来是柳疏桐的病好了。

他和爹回到家之后,便兴冲冲地跑到柳府,却听得门口家丁议论。

“小姐病好后,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的?她连老爷夫人、大少爷也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想必是把之前的事都忘咯。小姐还落下了病根,如今啊,啧啧啧,瘦弱得紧。”

萧景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昭定侯府。

他只知道,柳疏桐不记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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