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霞先史,两千年前,嬴鲛与北明子二海神相战于北海。
千钧一发间,二者打斗中波及北海之上涌起巨大水柱与天相接,位占四方每侧生二共有八柱。每柱足有几十里宽。
海水由这八根水柱倒灌入天迟迟不肯落下,顷刻海上风起云涌,大幅大幅黑云凝聚在天上,深不可测的乌云底下漆黑一片不可辨物。
海中生灵死伤无数,北海状若血汤……
数日后,水柱消散,而灌入天上的海水却化作厚厚水汽悬在顶上,遮天蔽日。
此时由东往西的信风横跨北海将徘徊在此的水汽吹散了些许,推着厚重的黑云往内陆深处去。
黑云长驱直入,所经之处屏蔽天上所有亮光。
至此,人间陷入无尽黑暗中。
北明子与嬴鲛酿此大祸,需应天罚,天上雷火降下,将北明子烧得粉身碎骨。
而嬴鲛身怀有子,上天悲悯其腹中无辜,待嬴鲛产下其子后再降天罚。
九渊之下的雍冥之地,天生避讳日月光明的鬼族,趁此时天昏地暗,破土来到人间。
不消三年,人间如坠炼狱。这些躲在九渊下鬼物都是生性凶残,目无天法之徒,其余各族势力薄弱不堪欺压。
彼时妖族在人间数目众多,同样也被鬼族残害,屠杀殆半。妖王率众逃至深山巨谷中,地名褚源。
海神嬴鲛自北海逆流淮水而上,诞下其子后弃之不顾,独自进入褚源。
褚源四面环山,有着天然屏障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剩余幸存下来的妖族还未从血腥残忍的大逃杀中缓过劲来,心中皆惶惶不已。
所以对这位不速之客报之警惕。
褚源天地昏暗下,零星几盏升起的火焰显得孤苦伶仃,勉强照清周围。
有不知轻重之人草木皆兵,妄图用言语胁迫来者。“嬴鲛,汝已是冢中枯骨,即便现下天罚未降,吾等亦有手段取汝性命。”
“冢中枯骨?”
海神华冠丽服,从容自若,看上去并不落魄,身上荧荧鳞片时隐时现却暴露自己身受重伤。
她抬眸望向出言不逊者,刹那间,那妖便血溅当场,身首分离。
“妖王何在?”声色冷峻,将一众妖物从方才震惊中唤回神来。
“在此。”
妖王慌忙过来,嬴鲛毕竟海神,虽不久前先和北明子打了惊天泣地的一架,自己依旧与她实力太悬殊,若真动起手来,保不齐要赔上整个妖族。
“妖族已经到山穷水尽处,不知海神大驾到此所为何事?”
冷寂火点中,嬴鲛看出他神色慌张突然笑了,“我有一法可保妖族千秋万代无恙。”
妖王心中一滞,不知道她腹中打的什么算盘。还是硬着头皮苦笑接话道,“愿闻其详。”
“妖王若愿同我立下契约,我就将身上鳞与骨予你,如何?”
嬴鲛鳞骨,世间至坚至韧之物莫过此乎。届时鳞骨成器,又岂会如今日一般被鬼族肆意欺压。
“只要妖族在褚源为我留一处避身所。”
“求之不得。”
彼时妖王年纪尚轻,过怕了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不知道契约中为嬴鲛腾出庇身之所的代价多么惨重。
天罚之至,嬴鲛将死。被遗弃在淮水中的孤儿为母亲延长了天罚期限,而母亲总要先活下来才能再见那孩子一面。
当即二者立下血契,终于嬴鲛鳞骨成器,名曰“亶渊器”。
妖王也应着契约,在褚源建“亶渊窟”以侍奉嬴鲛遗骸。
天上昏黑厚重暗云水汽不消,反而只增不减,所经之处,尽陷入无穷极的玄色里。
世间各族被这灾难残害得支离破碎,一方面难以躲避鬼族无孔不入,无恶不作。
另一方面,天上无日光已经半年,地上草木不生,根本长不出粮食,苍生疾苦,饿殍遍野,今朝灾年,史无前例。
其中被逼上绝路的还有灵傩族人,灵傩人善用书,他们藏书上有着不计其数的药,术之法,是故能在这场屠杀中多次逃脱。
灵傩族人一路北上,被淮水拦住去路,以往平和静谧的淮水此刻波涛如怒,一副吃人的架势。
前面是滔滔江水,后面是鬼族逐杀。进退维谷时,竟有人肯施以援手。
“轰”地一声,墨色天上乌云被一道白光开了个口子。所有看清楚的人都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电闪雷鸣,而是被一把银剑劈开的。
霎时荫蔽许久的昼光重新洒落在地面上,照清方寸间。
地降神子。
那人身着天衣头戴玉冠,服饰端庄又显干练,姿容绰约。腰间配以紫玉玦。
“司主。”灵傩祭司恭敬出声。
罔悬垂眸道,“鬼族越界作乱,理当诛之,但按律要等海神嬴鲛应天罚消其业以后,我才能有所动作。”
“鬼族凶残,我族不堪受其罪。现又淮水挡道,天欲亡我也!”祭司痛哭流涕,带着众族人一起俯身跪下,“求司主为我族指明路吧!”
罔悬欠身将他搀扶起来,将腰间紫玉玦取下交给他。“顺淮水东流向行百里,可见北海之上岁天域。”
方才天上被破开的口子重新被溢过来的浓云填满,此地又将转作漆黑一片。
众人不敢耽搁脚程,顺着淮水行走一日后终于得见北海。只不过北海上黑雾浓浓,根本看不见所谓的岁天域。
百丈海崖上,众人焦头烂额之际,祭司倏而将掌中紫玉玦扔进北海巨浪中。一阵惊呼中,北海吞噬下这块玉玦,开始异动。
临近海崖处,海水激荡形成漆黑旋涡,螣蛇腾空跃出海面,体态巨大,身长几百丈不堪量。
螣蛇警惕凑近众人,目光炯炯,嘴中正衔着那枚紫玉玦。
“我族奉司主命前来,求以庇佑。”
喉间发出嘶哑低吼,螣蛇旋即翻身钻入浓重云中,翻腾踊跃间,海上水涌,聚集成一条蜿蜒曲折的水桥,长长往海上黑雾里蔓延去。
灵傩众人会知其意,整理好行囊踏上水桥,得以登临岁天域。
淮水之畔,罔悬在其上同样搭建起一道道水桥,以淮水为天然关隘将鬼族阻拦在南方。
淮水桥上设置禁忌,让其余幸存下来的各族由此得以逃脱。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九渊之下百万鬼兵,区区千里淮水是拦不住的。
与之一同北上的,还有雍冥鬼主。
“司主拦吾?海神嬴鲛应天罚之前,司主打算拿什么身份插手此事呢?”
罔悬知道他话不假,鬼族出世,为祸人间。究其根本,是北明子与嬴鲛做的业障,论天地明法,要先让二者消其业,才轮得到自己平天下。
罔悬立在淮水边,任由风吹衣袂猎猎,语气平静道,“鬼主所作所为,终有一日要付出代价的。”
“残暴嗜血是鬼族本性,是天生地就,在九渊之下就是如此,难道九渊之上便要逆吾等本性?况且吾虽为鬼主,但手上并未沾过血腥,有什么代价可言。”
话到此处,罔悬知道自己无可奈何,更知道多说无益,转头便要走。
忽觉异象,脚步细小沙土石子开始颇有频率地振动,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扬起一阵细密沙尘。
窦然,远处天边巨响如万马嘶鸣,天摇地动,一连高悬天上半年的黑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云层愈来愈稀薄,甚至部分地方可以看见些许透出来的日光。
二者一齐往那方向望去,淮水之北群山里,正是褚源。
“日月将出,鬼主趁早退兵吧。”
鬼主冷笑,“仗还没打完,哪有未战先怯的道理。”
亶渊器成,嬴鲛用自己的鳞与骨,血与肉来赎自己犯下的罪孽。
头顶黑云化作龙卷,掀起飓风,**皆被亶渊器收入其中。
七日后,天地久违清明。
鬼族生而惧怕日月光辉,已经溃不成军,尽数逃回九渊之下,避之不及的都化作飞灰烟消云散。
唯有鬼主,化形蛟龙潜入淮水,将散得所剩无几的云烟锁在淮水之上,笼下一片暗影,至今不肯降。
岁天域上,罔悬望着淮水上的阴云一言不发,眸色暗淡。
灵傩祭司拄着拐走过来行礼数,用苍老的声色道,“司主,外界鬼族已经退得所剩无几,幸得司主庇护,如今按理我们不该再留下,可……逃亡中灵傩人赖以生存的书简典籍尽数被毁……”
世间生灵各类,各有各生存的本事,大多言传身教,身体力行。而灵傩爱书敬书,无论历史、道法、医药乃至平常生活中细小甚微的事都记载在纸上用以传授。
心怀不轨之人虎视眈眈在灵傩,灵傩生存根本在“书”,此言不虚。
书籍被毁,是动了灵傩族根基,罔悬是知道的。
“无妨,岁天域上白玉宫三百间,你们自行寻住处就好,待灵傩族修缮完书籍,再离开也不迟。”
祭司沉声应下,但绝不敢任由族人住进那三百白玉宫里,在岁天域上寻了角落偏僻处,自行建造居所。
罔悬对此倒也不甚在意。
不过,灵傩人专门用了白玉宫里的一间来为罔悬放置自己书籍的抄录本。司主救命之恩,自己拿的出手的也只有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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