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事诡谲敢问鬼神名

头昏聩聩,身如溺海。

江守君再醒来时周围漆黑死寂。

容易让人产生失明的错觉。她用手揉揉眼睛,便挣扎着要爬起来。左腿传来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声音低沉如古寺钟磬音,在空旷山洞里传来回响。

一只手按在她左肩,示意让她不要起身。

黑暗里,视觉感官的屏蔽会让其他感官更加敏感,一声布帛撕裂,在耳中像是被无限放大。

江守君身体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

拳头大小的火苗悬浮在空中,光虽然微弱,但像给人心里垫了个底似的让人看了格外有安全感。

身上沾的水还没有干透,江守君身上的红喜服在晕倒时已被那男人褪下来搁置到一边。

不过那男子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没什么忌讳地用手拈了拈她身上单薄的中衣。

“身上衣服还没干,过会再把外衣穿上。”声色冷淡中没什么情绪。

江守君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男子也不甚理会她,自顾自地蹲下把她的裤脚撩起来。

这距离有些太过亲密让江守君倍感不适,猛然把腿从他手中撤出来,让那男子抓个空。

他也不恼,只是声音刻意压低道:“你腿不想要了?”

江守君听完他的话后果然不动,抬头望向空中那缕火花,没有低头看他。

布帛缠上小腿,男人动作说不上轻柔也不会粗暴,布料与肌肤摩擦碰着伤处也是疼的。江守君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

“你是怎么进来的。”男子动作还没停下,窦然出声险吓她一跳。

“我不知道。阴差阳错就……”

“想清楚再说,诓我者断舌。”

江守君住了嘴低着头酝酿一会,对他诚实道:“我被人下了药,被当做替死鬼送来祭祀的。”

“祭祀?祭的是谁?”

江守君有些奇怪,皱着眉问他:“我见你穿了喜服,相必也是被当做山娘子送进来的,怎么会不知道?”

把面前男人冠以“娘子”的称呼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况且还不清楚他是人是鬼。

江守君不知道自己是否失言,但仍固执的问。

“你为何是男子?”

“山娘子是什么?”

二人一齐出声。后又都没了动静。

江守君颇为窘迫,下意识抬手捏了捏手腕。后知后觉这问题问得不太聪明。

那男人倒是没说什么,反而目光往自己身上打量一番,嗤笑着说:“我也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是男子。”

见江守君没有答话,叹了口气索性自顾自答道:“你说的‘山娘子’就是送入此处活祭的女子吧。山洞中枯骨无数,到底历经了多少年……”

稀疏灯火下,男子一股阴郁气化在眉宇间,神情凝重。

其实这男子看着年纪不大,身上有些突兀地裹着女子穿的对襟围裳,脸上青涩还没褪去,偏偏身上郁郁的气质,会有让人有误以为他装老成的错觉。

江守君仔细听完他的话,认真回答:“望月谷里为祭山神,白骨三年一具,草草算来也有几百年了吧。”

“山神?”男子眉宇皱得更紧。

“是啊,此地不正是睐山神庙吗?”

这男子忽而笑了,心下暗想,还以为那些妖族里的腌臜物会将自己名姓原原本本昭示出来,这样使他声名狼藉也容易些。

未料到,用简单“山神”二字遮掩过去,倒不像是他们做派。

男子收敛心绪,向江守君没由来问了句:“你也信鬼神?”

江守君脑子里如走马灯一般回顾来时种种,从无脸女鬼到庙里黑蛇再就是身旁这来历不明的男子。

处处诡异,步步惊险。

她抬头望向空悬头顶的无源火焰道:“很难不信。”

不知何方地动山摇,打破了面前二人强撑着的和谐气氛。

巨大的轰鸣声落下,山体似乎破了一个口子,往里面狠狠灌了凄风苦雨,之前密室里的潭水也顺着这个口疾流而下,顷刻铺了满地。

水位升得太快,二人没有落脚点只得浸泡在这略泛腥气的水里。

更要命的是,之前睐山神庙里黑蛇也正疯了似的大批大批从山口里爬过来。成千上万条黑蛇匍匐水中,惹得水色漆黑。

摩擦声刺耳,似铁器被人从地上水里提起。

江守君转头看他,他手中正握着那把当初高悬密室上空的剑。

男子用衣袖轻轻拭去剑上水渍,头也不抬对她道:“我送你出去,往后不得与他人议及此处。”

他双指微屈叩于剑柄处,剑身如听了召令一般散发出红芒,不甚刺眼,却可照清偌大山洞。

红芒凝成一束星星点点人形,像晦暗的落日遗弃在人间的光。

最后化成一黑衣神魂,拱手立于光色里朝那男人行礼。恭敬虔诚道了声:“司主”。

男人颔首回应“身上还有气力么?”

“有。”

“烧了吧。”

“是。”

话音刚落,黑衣男子将手中火焰翻掌落下,掸入水中扬起火势把四面八方黑蛇燃成红炭灰烬,空中浮尘混杂着苦味。

水中火顺着山口出向外倾泻,速度极快像巨龙一般舔着舌腾飞出山体,随着瀑流坠地,焚着了山谷中的溪河。

霎时,望月谷被河中大火烧得恍如白昼。

火光见照不及处,天地仍然晦暗,茫茫大雨浇不灭河里不知来处的异火,却搅得地上稀泥乱如沼泽,困住了逃命人的脚程。

笼罩在望月谷外八百年的禁制终于被打破,而商如娴仍旧摆脱不了谷外荒井的钳制。

“母亲,前面水多路滑,我来背您过去。”

自赵家母女把江守君送上祭礼的轿子后二人心中皆惴惴不安,连夜收拾了家当要逃出这里。

“是这里么?”赵老太在她身旁问道。

“是这里,三年前我亲眼看见商如娴从这里跑出去的,不会出错。”

赵萍虽应答得肯定甚至决绝,脚底依然慌不择路,眼前有个不知深浅的泥潭,赵萍半屈下身子把赵老太驼到背上去。

一步一脚淤泥灌进她素色的秀鞋里,还没走得几步,纤足上的鞋袜便深陷泥沼里,她逼不得已赤着脚行走其中。

“前面有口井,等过去了就在井上洗洗吧。”

赵萍答应她一声,便继续小心行路。

所幸泥水不深,只恰好吃到她小腿腹部,背上的人也不重,她仔仔细细低头看着路,也算不得吃力。

将将从泥潭中出来,还没等她喘息两口感受到背上的人抖若筛糠。赵萍心想自己母亲大概是被大雨淋得激着了,便想安抚她两声。

刚一抬头,雨水连着冷汗顺着鬓角流下,看见不远处密林里一个朦胧漆黑的身影。

足腕上银铃声响,混着夜雨声。

眨眼间,那人影就到了面前来,咫尺之厘,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赵萍被利爪掐住了脖颈。

手印深深陷入血肉里去,赵萍痛极,不设防松了背后的手,赵老太没力拖着从她背上摔了下来。

商如娴心中冷笑,当年如不是赵萍,她哥哥又怎会替她上了那要人性命的花轿,变成睐山中的一缕冤魂。

“萍……萍儿。”

赵老太被这下摔得不轻,地上还散落着大小碎石,她手撑着地指尖磨出血肉也爬不起身,腿骨应该是折了。

重重吐出一口气,“你放开她,我知道你是谁,你当年逃出谷去与人私奔时却不曾想过你母亲与你哥哥,如今得了这个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

“求你……放过我。”赵萍挣扎不脱,嗓子里极难迸出几个字。

赵老太心里知道她不肯轻易放过她二人。为救赵萍性命索性破罐破摔,故意激怒她,冷声笑道:“自己肮脏堕落,如今成了鬼也配来寻别人的命?”

闻言商如娴果然松开手,赵萍痛得捂着颈子跪伏在地上止不住地咳。

“你……”赵老太话音未落,就被商如娴用右手刺透身躯,手臂从她身后穿出,手中紧紧握住刚从这副身体中掏出来还在跳动的心脏。

赵萍还没反应过来,温热的血溅了满身满脸。

睁大的瞳孔骤然瑟缩,惊呼不得只能哑在腹里。

商如娴指尖用力,一颗活脱脱的心脏便崩裂开来,适时从身体里把手抽出来,随手将掌中碎肉掷于泥潭里。

“啊!”

赵萍终于惊叫出声。跪坐在地上涕泗横流,头脑里最后的意识如一根弦断,“铮”的将她心防击得溃不成军。

那干似枯柴的手浸满了血,像刚从产妇腹中剖出来的死婴胎。

商如娴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与她齐平,与之前狠戾的动作相比显得轻柔得多。

但还是轻轻覆在脖颈上,赵萍在惧怕与惊恐里窒息。

商如娴即便心中悲愤至极恨不得把她撕碎成肉泥,但这副身体留着有用处。她不能让赵萍死得太难看。

天地渐清明,东隅晨曦起。

河流像油锅大火在其中燎了一整夜,虽然声势骇人,但除了山中那些怪物以外伤不到什么东西。

连一棵焦木都不曾有。

黑衣男子自施术燃水后,犹如周身功力尽被遣散,让人看着一缕神魂淡淡飘泊,好似即将羽化升天去。

“未免烧得太狠了些,下次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应省些力气。”男子皱着眉轻声斥他。

“攸里知错,请司主降罪。”

男子摇摇头道:“你今日有些反常了,先回去吧。”

攸里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恍惚,旋即垂下眸很好地隐藏住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又化归剑里。

“剑灵么?”江守君许久没动静,在一旁突然出声。

“算是吧,想不到你年纪尚轻,知晓的倒多。”男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书中黄金屋,我只识得字,读过些猎奇书,见过些千秋史,虽欲悟其大观却不得明,天资愚钝不敢参神明事,不能说是知道。”

男子见她始终不惊不惧,她的气量与谈吐也不像是寻常女子。

江守君没注意他神情变化,沉声道:“司主,下山吧。”

“倘若没有他方才唤我那一声司主。”男人一挑眉,“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睐山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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