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审判现场

天幕微垂,夜色下,重檐九脊的殿宇前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身量颀长,穿着天青色长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戴着雕刻精美的玉冠,固定发冠的簪子两头背后雕出精巧的鸟喙模样,喙中衔着两根细长条缎带,顺势垂落在男人肩后。

他负手执扇,仰头看了眼殿宇正门前写着“天星”二字的牌匾后,侧身转向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岑师妹,请吧。七位长老和裴首席已经在殿内等候你多时了。”袁沣嘴角微勾,请岑灵犀先上台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岑灵犀点点头,一脚踏上台阶,很快就走到袁沣前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僵滞的微笑弧度。

没几步就到天星殿大门前,厚重的大门紧闭。

岑灵犀正要叩门,一只大手从她肩上越过,掌心合上大门中央的符文,流光闪过,大门缓缓打开。

刻意被压低的男声从岑灵犀耳边轻轻擦过,“岑师妹这次是伏魔队里受伤最轻的,运气真好。”

说什么呢?

岑灵犀没听清楚,还没来得及问袁沣,就已经感受到台阶上数道关切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她出一趟任务回来变成大明星了?

岑灵犀仰头从左到右环顾一圈,雨露均沾地和几位长老眼神交流。

扫到最末处的紫衣人时,岑灵犀不经意对上一双冷峭的眼睛。

对方的眼神毫无躲闪,同一时间锁定岑灵犀,冷淡但有力,仿佛一柄气剑袭来。

但岑灵犀的注意力被他额心的“卍”形印记拉去,轻巧错过利剑似的眼神。

就算是岑灵犀这样纯在天渊宫混口饭吃,活得异常透明的人也知道,拥有这个印记的人就是目前天渊宫的首席弟子——裴翾。

裴翾这个名字在天渊宫中有很多层含义,包括但不限于:史无前例的天才、掌门爱重的亲传、冷淡离群的同门。

但上述的诸多含义在岑灵犀心中是模糊的,让她对裴翾这个名字异常敏锐另有缘由。

在原著剧情中,女主被恶毒女配设计成为仙盟罪人,就在男主袁淅还在不可置信的内心拉扯阶段,这位出了名的无情首席一个闪现,根本不听女主解释,替天行道将她的修为尽废,然后逐出天渊宫。

没了门派庇护的女主就是个活靶子,被四处追杀,一路颠沛,吃尽苦头,不得已遁入魔城,最后假死逃脱。

袁淅在得知裴翾所做的事情后,又经历了“震怒-强忍大悲伤疯狂寻找女主踪迹-确定女主身死-心死如灰”几个阶段,终于回过味儿来,发现裴翾就是导致他失去挚爱的祸源。

一向理智又隐忍的袁淅脑子里的弦为爱断掉,视裴翾为最大仇人。

为了替女主报仇,袁淅苦心经营,抢走了裴翾的天渊宫首席弟子,后来处处压制裴翾一头,导致裴翾道心破碎,修为大退,从传奇的天才变成了“过不去心魔那一关导致整个修行生涯毁掉”的典型案例,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在仙盟史上留名。

岑灵犀看不到自己此刻观望裴翾的眼神有多难以描述,各种情绪交织,充满审视的冒犯感,对面的人明显皱起眉头。

“咳咳!”站在后边的袁沣大声咳嗽,拉回所有人的注意。

袁沣拱手行礼,恭谨道:“各位长老、裴师兄,经过几日休养,岑师妹身体已经大好,特前来向各位长老、裴师兄复命。”

岑灵犀也拱手行礼,盯着地面等长老们客套地请她不必多礼。

直到她把地砖上的花纹线条都数了三遍,线条都在她眼前飞来飞去了,也没听到想象中的客套话。

怎么个事呢?把她给忘了?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都能看不见吗?

岑灵犀往上看去,刚才还站在她身后的师兄不知何时已经到台上去了。

她成为在台下的唯一一人,台上八个人都若有所思地瞧着她,一言不发。

岑灵犀纳闷,方才她正坐在屋里吃饭,谋划着吃饱后先睡上一觉,然后去找卫师姐打听同命契的事情。

刚巧袁沣师兄前来看她的伤势如何,一推门发现她吃得正香,便带她前往天星殿,说是长老们和救她回来的首席裴师兄都在等她。

来的路上,袁沣告诉她,他们认为这次重伤伏魔小队的魔物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怀疑荒渊的封印可能出了问题,亟待问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后再做后续决断。

伏魔小队中其实有位师兄比她醒得还早,但那位师兄发现自己境界大退,无法接受,胡乱修炼,差点走火入魔,如今已经痴痴傻傻。

哦……都是在等她说当时的交战情况呢?

捋明白了后,岑灵犀向各位长老交代起情况。

首先说这次和前辈们下山伏魔是一个宝贵的锻炼机会,她非常珍惜。

其次谈到伏魔当日,考虑到她修为浅薄不宜与魔物正面对抗,再加上长生镇的百姓处于惊恐中,她便留在长生镇中安抚百姓。

最后,由于师兄师姐们久久未归,她心急如焚,把长生镇百姓安顿集中好后,便独自前往寻找伏魔的师兄师姐们,在山洞中发现了重伤的袁淅师兄。

就在她想要为袁师兄疗伤时,忽然便失去了意识,等再醒来,已经回到了天渊宫。

她刚说完,一道极富磁性的男声就响起,“事情当真如岑师妹说得这么简单吗?”

九层台阶之上,袁沣折扇轻摇,他站在裴翾身旁,嘴上说着质疑岑灵犀的话,眼尾带笑,全然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可大美男从来都是比较出来的,放在普通人里,袁沣算得上美男子,可站在裴翾身侧,顿时就像天鹅旁边的鹌鹑,再精心打扮也只能衬得裴翾美得毫不费力。

岑灵犀默默比较着天鹅和丑小鸭,想得出神,久久没有回答袁沣的质疑。

袁沣耐性告罄:“怎么?岑师妹不答,可是尚且编不出像样的理由?”

台上唯一一名男长老也出言:“袁淅的实力在宫中年轻一辈可算拔尖,此番长生镇伏魔,他重伤濒死,你却仅仅受了些皮外伤。”

男长老说到这,侧目瞧了眼裴翾,才盯着岑灵犀继续问:“我记得裴翾说他在化寿山上是同时发现袁淅和你的,且你整个人是趴在袁淅身上的。”

“按照这个顺序,就算当时有魔物袭击,也应该是你先受伤吧。”

“退一步说,不考虑先后顺序,既然魔物袭击时你也在场,也受到袭击,凭你的修为如何能做到仅受皮外伤,与同样在场的袁淅相差如此大。”

岑灵犀静静听着,按道理确实是她也会受伤,那不是有袁淅那个大冤种被原著剧情轨道修改了认知,拿命护住她了嘛。

但这是能说的吗?

她背后忽然一凉,等等,这会不会也是原著剧情轨道的把戏?

如果她交代出袁淅舍命救她,其实就是在把剧情轨道修改的内容合理化,并且把这种修改带来的影响扩大化,给书里这些npc刻上一种思想钢印——

袁淅唯爱岑灵犀。

且不论这种绯闻对她老公是一种情感上的巨大伤害,就是从现实的角度考虑,这不就是给原著剧情递上一把虐她的刀吗?

思想钢印这种东西,往往比强大的修为更可怕,尤其当它会牵连出许多偏见的时候。

在原著中,很多无脑恶毒女配爱护男主、针对女主的在种种行为都像一个培训班里教出来的。

恶毒女配们仿佛刚出生时就被刻下了某种思想钢印,无论她们的年龄、家世、天赋、爱好,她们天生就是要不顾一切地爱男主,哪怕再聪明再优秀,只要对上被男主特别在意的女主,那就什么良心什么道德什么底线什么聪慧都没有了,就一定要以极度卑劣下作的手段去陷害女主。

岑灵犀只觉自己后背透心凉了,“袁淅唯爱岑灵犀”这个锅她背不起,他舍命救自己这件事绝对不能说!

岑灵犀抿紧嘴唇,嫌疑人保持沉默,在审判者眼中就是承认罪行。

袁沣那边急得扇子也不摇了:“长老所言甚是,岑师妹和袁师兄同时在场,难道法力长了眼睛,偏偏要绕过岑师妹,还是说魔物有意放过岑师妹一人?”

特意放过她一人……这话说得诛心,说得让人浮想联翩,好像她和魔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

岑灵犀确定袁沣是要把她往死里整。

为什么?有这么恨她吗?就因为袁淅受伤了而她没有,便气不过?这就是言情小说里男主的魅魔光环吗?所有人都爱他宠他失去理智地护着他。

不过玩复仇也不建议一意孤行,纯凭个人想象代入,要给袁淅出口恶气,也等袁淅醒过来以后问问他本人的想法吧,他是自愿受伤的。

岑灵犀翻了个白眼,右手紧紧握拳,指甲陷进了掌心的肉中,语气沉痛道:“如果我的修为再高一些,也许就可以,也许就不会……”最后的字眼被沙哑的哭腔吞没,岑灵犀右腿膝弯处一软,动作丝滑地跪坐下去。

着地的瞬间收紧核心,手掌悲愤拍地以提供额外的支撑力量,浑身一震,在裙子的遮挡下膝盖向侧边倒去,全套动作衔接完成后,岑灵犀屈膝侧坐,单手撑地,舒适且省力。

嘴角上扬到中途戛然而止,她得想点不开心的事情保持悲痛。

心痛,后悔,为什么她对袁淅捅的第一刀没有拼命地刺下去?若是那时趁原著剧情轨道不备一下子弄死袁淅该有多幸福。

一击不死,后患无穷。

越想越伤心,终于抖落两颗眼泪,岑灵犀抓住机会四十五度仰头,坐在大殿中央的她红着眼睛苍凉一笑,“呵,我太傻了,我还以为时间来得及,我有的是机会。”

岑灵犀一边抚掌大笑一边流泪:“袁沣师兄说得没错,那魔物怎么就偏偏饶过了我呢?难道如果伤重的人是我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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