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精神病院。
踏入病院的瞬间,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实际如此,时曦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活像是被扔进洗衣机里翻滚了几十圈,眩晕感满满。
等她终于清醒过来时,却发现眼前俨然一副照骗场景:在外秀丽美观的精神病院完全被浓重的白雾包围,整齐的仿古建筑也不见踪影,举步之间,伸手不见五指。
幸而以她的降临点为起始,还留出了一条带着些微光亮的引导小路。
秉着好奇的精神,时曦尝试往白雾里走了走,然而还没迈出几步,脑袋就一阵眩晕。
下一秒,她又回到了原地。
“yue——”
尝试了多次之后,被眩晕感折磨到几乎失智的时曦终于悟了,她决定放下好奇,做一只活猫。
左摇右晃地,时曦带着自己恍若从未被驯化过的四肢沿光路而去。
与白雾里走几步就会被转回原地的坑感很是不同,这条光路看似一眼就能看到头,实则很长很长,长到时曦这个坚持挖了十年坑的人都觉得难熬。
更要命的是,她总觉得每走过一段路程,自己的身后就会多一双注视的眼睛。
那些目光的存在感极强,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刺穿;可当她转身去寻找,却什么也发现不了。
「等等……开头惊现大雾和走不完的路,这么老土的情节,所以这是经典的恐怖片片场?」
「那我就是今天就要载在这里的胡汉七?!」
小时候经常被病友们用阿飘吓唬的时曦越想越觉得害怕,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见证奇迹了。
「不不不,不对,医生说了,故事里都是骗人的,现实世界根本不存在阿飘。」
时曦双手用力按住太阳穴,试图镇压自己纷乱的思绪,然而毫无作用,她脑海里的眩晕感反而愈演愈烈。
寂静得只有脚步声回响的空间里,焦躁和恐惧在心底堆叠,莫名的熟悉和悲伤弥漫心头,催促着头疼欲裂的时曦作出些什么。
“系统,小迷人,大爹,你还活着吗?”
“活着的话,要不你陪我聊聊天?”
“不然,你吱个声也行啊。”
“两个人的闯关,怎么能少了你的参与感呢?”
【首先我不是人,其次我不需要参与感,再次你要是害怕了我也不是不能陪你聊聊天。】
检测到时曦心率远超平常,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打断了对方话唠的趋势。
“谁说我害怕了,我一点都不害怕,我是担心你害怕才跟你说话的。”
即便神智并不清醒,时曦也还是本能地开始反驳。
听到系统的回应,她紧皱的眉终于松开,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轻快。
【……好吧,你一点都不害怕。】
看着检测表里爬到峰顶的数值,系统轻叹,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根据检测结果,这个副本没有灵异生物,宿主只要往前几步就能出去了。】
“真的吗?!”
被混乱的情绪搅得脑仁疼的时曦完全没有注意到系统话里的漏洞。
系统没有再出声,她也不失落。
精力几乎消耗殆尽也无所谓,有了定心丸,时曦不再理会心间萦绕的沉闷和窒息感,当即沿着光路跑了起来。
一路带起的风吹过暗处熟悉的眼睛,翻涌的情绪又被无边的浓雾吞没。
再抬头时,时曦发现自己已穿过前厅,来到一间接待室的门前,手中也多出了一块号码牌。
凝神望去,金色的“接待室”立牌下还贴着一张诡异的红纸,纸上用黑色墨迹写着“接待室规则”几个大字,下方则罗列着一些细密的条款。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黑字就像是在朝各方扭曲着,下一秒就要逃窜出纸面。
很快,时曦就发现那并非她的错觉,黑色的字确实在一点点地消失。
相比于消失,时曦觉得那更像是时间的倒流,风干的墨迹重新湿润,又被时间拉扯出纸面抹消;而红纸则一点一点地倒退成未书写时的空白。
规则消失得太快,以至于时曦才匆匆瞥见了几个字、一张图,就被接待室门口的广播催促着进门。
“请444号病人到4号接待室就诊,请注意,您的就诊时间只剩下4分钟,请在4分钟内完成就诊,否则后果自负。”
「……第一次听见这么吉利的广播,想出这个文案的人绝对是个天才吧。」
无语之下,时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暴躁的心与蠢蠢欲动的手,嘴角挤出一个标准的弧度,很是礼貌地推门进去。
刚推开门,时曦就觉得眼前一亮。
当然,这是实际意义上的眼前一亮。
接待室里病人能看见的每一个地方都摆满了探照灯,唯有医生办公桌后的区域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被一种熟悉的感觉震慑住,时曦赶紧老老实实地坐到了那张一看就是为她而摆的舒适办公椅上。
她坐上椅子的那一瞬间,似有万千灯光自头顶落下,但却在卡顿了好几次后才停到了她正对面的朴素病人专座上。
下一秒,灯光汇聚之处出现了一名普普通通的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
于是,一种神奇的反转出现了。
整洁明亮的接待室内,「病人」理直气壮地催促着「医生」进行问诊。
而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却面露迷茫地坐在病人席位上,低头看着手中的登记本和对面的「病人」,开始怀疑人生。
“请4号接待室的病人注意,您的就诊时间只剩下三分半,请及时完成就诊并离开接待室,否则——滋啦滋啦——”
一股乱流声打断了广播,也惊醒了正准备与医生话话家常,好缓解对方紧张情绪的时曦。
“医生,快别怀疑人生了,时间有限,我们赶紧开始问诊吧。”
“医生?我吗?”
总感觉自己坐错了位置,「医生」抬头看向时曦,目光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当然是你了!”
时曦认真点头,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为这位不专业的医生科普起来:
“你看,”时曦指了指医生身上的物件,“白大褂、胸牌、登记本,还有眼镜,这不就是门口画的医生的样子吗?”
“你再看,椅子,办公桌,灯光,还有「病人」,”说到这里时,时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这不就是医生工作的环境吗?”
“原来是这样!”
「医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再看向时曦时,目光已变得犀利。
“咳咳。”
他压低声音,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却是油腻的中年气泡音。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开始吧。”
那一瞬间,时曦仿佛幻视了一位从18岁大学生变成38岁社会精英(社畜)的成功(倒霉)男人的一生。
果不其然,经历过岁月的医生开始了雷打不动的例行提问,并且一开口就是很不专业的:
“你有病吗?”
“我没病,我的大脑很清醒身体也很轻松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所以我可以——”
出院了吗?
还没从“岁月是把杀猪刀”的联想中回过神来,时曦条件地反射回答道,话语流利而自然,没有一丝停顿,一听就知道是提灯苦背了许多年的成果。
然而话音未落,白光一闪,没有丝毫准备的时曦直接被踢出了聊天。
【读档成功。】
"你有病吗?"
依旧是熟悉的提问,时曦却以失败的悲伤艰难抑制住了即将迸发的本能。
上一次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打断,这一次,时曦决定转变策略,使用停顿和精简语句的方法。
她双手紧握成拳,面带假笑,目露凶光,难得认真地在脑海中复刻医生的面容:
"是、的、我、有、病。"
"一般来说,精神病人是不会承认自己有病的。"
中年医生抬头,一本正经地开口。
但时曦只注意到了他眼镜上滑过的冰冷白光,眼镜下闪过的四只大眼睛,以及胸前扣反了的身份牌。
“!”
【读档成功。】
"你有病吗?"
"呵。"
第三次倒带重来,时曦冷笑一声。
她看着面前那个身份牌都戴反了的“贾医生”,只觉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时曦猛地起身,从口袋掏起一榔头就砸了过去:
“我看你才是有病的那个!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连身份都需要人提醒,还敢给我假装医生,你是活腻了!”
盛怒之下,时曦并未注意到,在她道破医生身份的那一瞬间,有灰暗的雾气沿着门窗的缝隙进入,而屋内的医生,他的形态也在发生变化。
时曦关注到的事情只有一件:在接连遭遇这个世界的恶意后,她终于有了可以发泄的途径。
“嘭!嘭!嘭!——”
“嘭!嘭!嘭!——”
每一次锤落下,都会闪过隐约的白光,将蠢蠢欲动的灰雾消弭,直至其彻底退散,然而这动静极小,至少沉迷于揍人的时曦是无暇顾及的。
充气锤砸人的声音整整响了两分四十四秒,时曦才意犹未尽地将手中的锤子小心收好,放回口袋里。
然后语重心长地劝慰起躺在地上生无可恋的四眼假医生:
“你这么不专业,下次别再冒充医生了,会被打的知道吗?”
“呜呜呜呜——”
被打得鼻青脸肿,就连人形都快无法维持的假医生含泪点头。
“很好,孺子可教也!”
时曦非常欣慰地拍了拍四眼医生的肩膀。
难得被温柔对待,医生瑟缩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发现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被猛地扯了下来。
「太讨厌了!!!」
「怎么会有怎么讨厌的人类啊啊啊啊啊!」
失去了衣服的,眼医生再也无法维持人形,他开始无措、震惊、恼羞成怒,最后甚至气到爆炸。
“嘭”地一声。
这世上少了一个心碎的假医生,多了一团漆黑的浓雾。
“哇!”
刚套上白大褂并把胸牌戴正,时曦一抬头就看到炸开了花的黑雾和一旁干干净净的登记本。
“这医生怪好的嘞,走之前还知道讲卫生,教育的力量果然伟大。”
最后四秒。
时曦捡起地上的登记本,一把划去上面属于自己的名字,朝门口狂奔而去。
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总结成功的经验,最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当医生果然还是要记性好再加上细心才行。
如果记忆不够好的话,她就会以为人只有两只眼睛,从而把医生当做怪物看待。一旦她被吓到,那可就危险了。
如果不够细心的话,她就不会发现医生的胸牌应该是正着扣的,从而被假冒的医生耍得团团转。
“嗐,当医生实在是太难了。”
在倒数0.01秒跑出接待室并反手将黑雾隔绝在内,时曦喟然感叹道。
可没等她摆起医生的谱,甚至就连呼吸也还没喘匀,时曦就发现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只冰凉的手。
乍一看,她身前的墙上似乎也多了一道奇形怪状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影子。
“!”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时曦顿时寒毛一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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