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神经外科的晨间查房井然有序，紧张而高效。
病房里，医生们围绕着一张病床站立，主治医生翻阅着病例，目光锐利地扫向站在一旁的淼淼。
“这位 45 岁男性患者，术前诊断为颈内动脉巨大动脉瘤，伴局灶性神经功能障碍，行开颅瘤颈夹闭术。术后第二天开始出现意识波动和右侧肢体无力加重的情况。”
主治医生合上病例本，抬起头，语气不轻不重：“微生医生，你来分析一下，这种情况我们需要优先排除哪种术后并发症？最可能的病理生理机制是什么？”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淼淼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腹摩挲着病例本的封皮，大脑飞速运转。
她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术后观察问题，而是一个考验临床思维能力的问题。
术后第二天，出现意识波动和肢体无力加重……
可能的并发症很多，脑水肿？迟发性缺血？手术导致的血管痉挛？还是远端栓塞？
她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忆患者的情况，思索着最合理的答案。
“最需要警惕的，是迟发性脑缺血（DCI），尤其是动脉瘤破裂术后患者，存在高风险。”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缓缓说道。
主治医生微微颔首，继续追问：“那你认为，本例患者 DCI 发生的最可能机制是什么？”
这个问题更加刁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骤然凝滞，紧绷得令人屏息。
淼淼脑海中迅速闪过一系列可能性。
迟发性脑缺血的机制有很多，最常见的是血管痉挛，尤其是发生在大血管的狭窄性痉挛。但单纯的血管痉挛解释不了所有情况。许多研究表明，即使没有明显的血管痉挛，也可能出现脑缺血症状，这说明一定存在远端微循环障碍或者神经炎症反应的参与……
她思索了片刻，正要开口，主治医生忽然补充了一句：“注意，CTA 复查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血管狭窄。”
她的呼吸一滞。
没有明显的血管狭窄？！
那就意味着，单纯的大血管痉挛理论无法解释病情，必须考虑其他机制。
她倏地怔住，思绪瞬间停滞。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住院医生和实习生们都在等着她的回答，而主治医生的目光则越发犀利。
就在她的思维卡顿的一瞬间，一道低沉却平稳的声音忽然响起。
“考虑到患者术后存在动脉瘤破裂史，蛛网膜下腔出血后的炎症反应可能会导致血脑屏障破坏，引发弥漫性脑灌注障碍，而不仅仅是大血管痉挛。”
所有人转头，目光齐齐落在说话人身上。
是湛衡。
时间仿佛静止了。
晨光透过病房窗户，淡金色的光线斜洒在他肩上。
他的肤色白皙，透着近乎病态的冷调，虽略显苍白，却不显羸弱，反而更添几分冷峻之感。五官英俊凌厉，眉骨高挺，鼻梁笔直，薄唇微抿，线条分明。不显浮夸，却有种难以忽视的锐利感。
黑色短发修剪得极为干净利落，微微带点层次感，清冷稳重。身高约 188cm，身形修长匀称，肩宽腿长，比例恰到好处。线条流畅而不张扬，虽无夸张的肌肉，却隐隐透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双手修长，骨节分明。因为常年做手术的缘故，养成了极强的手部控制力。
他穿着干净笔挺的白大褂，系着黑色腕表，细节考究。整个人端正贵气，强势又疏离。
“CTA 没有发现血管狭窄，但不代表患者不存在微循环灌注不足。”湛衡微微偏过头，目光如炬。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眼都精准无比。
站在一旁的年轻医生下意识屏住呼吸，实习生们望着他的目光中带着敬畏，而主治医生则微微眯起眼睛，陷入短暂的沉思。
“结合术后出现的意识波动和右侧肢体无力，应该考虑无痉挛型迟发性脑缺血（NVS-DCI）。”
言简意赅，却一语中的。
主治医生微微挑眉，目光重新落在病例上，思索了两秒，点了点头：“有道理。”
在场的几位住院医生交换了一下眼神，没人再敢多言。他们本以为这个病例的关键点在大血管痉挛，却没想到湛衡一开口，便精准地点出了核心问题。
不愧是湛衡。
这个名字，在神经外科的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
他天赋异禀，十五岁跳级进入医学院，二十岁便取得博士学位，一路以惊人的速度攀升，成为国内最年轻的神经外科教授之一。他的履历堪称传奇，无数医学生将他视为偶像与榜样。
但天赋从来不是他最大的资本。真正让人敬畏的，是他那种无论何时都能保持冷静的能力，以及精准到近乎偏执的手术风格。他的每一次判断，都建立在扎实的医学知识和无数次手术经验之上。
更重要的是，他的存在感过于强烈。站在人群中，哪怕一句话不说，仅凭气场，便足以让所有人侧目。
他的身影穿梭在病房、手术室、会议厅，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来医生、护士，甚至是病人和家属的注目。
“是湛教授。”
“湛衡……真的好帅，好年轻。”
“听说他的手术成功率接近 100%。”
走廊上，护士们低声议论着，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年轻的实习医生们看着他，眼里既有敬仰，也有不自觉的紧张。
他却从未在意这些目光。
湛衡的世界里，似乎只有手术刀、影像片、病例报告，只有那些在大脑深处盘旋交错的血管、神经、病灶。他专注冷静，站在一个所有人都仰望的高度。
湛衡看向淼淼，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个病例确实不典型，思路需要更灵活一点。你回去之后，好好复习一下 DCI 相关的最新研究。”
淼淼怔了一下，连忙点头：“是，湛教授。”
查房继续。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下一名患者身上时，淼淼悄悄侧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湛衡。
他低着头，翻阅着手中的病例本，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插话不过是随口一提，并不值得在意。
可淼淼的心却不受控地轻颤了一下。
她刚才确实有些慌乱，思绪在无数可能性中游移，却始终没能精准锁定最关键的答案。湛衡的回答不仅比她快了一步，更是直指核心。
他以最自然的方式将正确答案呈现出来，避免她在众人面前陷入尴尬。
湛衡是在帮她解围。
想到这里，她不禁抿了抿唇，眼神柔和了几分。
但她并未注意到，湛衡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缠着绷带的手。伤口虽已开始愈合，但他敏锐的嗅觉仍能捕捉到那抹淡淡的血腥气。
他的视线微微一顿，目光深沉，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他刻意放轻呼吸，压制着某种情绪。
片刻后，他的神色恢复如常，这才缓缓移开视线。
查房结束后，淼淼合上病例本，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耳边却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看见湛衡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步伐沉稳，身形颀长，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神情淡然。走廊上的光线在他眉宇间投下浅浅的阴影，使他本就淡漠的神色更显冷峻。
淼淼愣了一下。
湛衡停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姓名牌上，低声念道：“微生淼淼？”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磁性，像是缓缓飘入耳中的低音弦律，极富质感。
淼淼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低声道：“是。”
湛衡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微微偏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语调平淡地开口：“这个姓氏倒是少见。”
“……嗯。”淼淼点头。
“以后你跟着我。”他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可这六个字落入淼淼耳中，却让她的思维瞬间停滞了。
“啊？”她怔愣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湛衡神情未变，重复了一遍：“从今天开始，我的手术、查房、病例讨论，你都要跟。”
他停顿了一下，缓缓问道：“有问题吗？”
淼淼的大脑瞬间当机。
她？跟着湛衡？
在这个医院里，不知有多少人挤破头想成为湛衡的助手，可他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直接挑中了她？
淼淼还在懵着，一旁的同事狠狠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压低声音道：“发什么呆，湛教授让你做他的助手，还不快道谢？”
淼淼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声音不自觉地轻了几分：“谢谢……湛教授。”
湛衡“嗯”了一声。
“十点，3号手术室。”他说完，看了她一眼，随即抬步离开。
淼淼站在原地，心脏怦怦直跳，直到湛衡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病例本，掌心微微沁出薄汗。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他选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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