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医院依旧忙碌,走廊里回荡着护士们轻声的交谈,偶尔夹杂着病人痛苦的呻吟。消毒水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药水味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让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淼淼已经连续奋战了几个小时,她刚刚辅助湛衡完成了一台紧急手术。
手术室内,明晃晃的无影灯下,血色缓缓晕染开。她的双手被手术手套包裹得微微发麻。每一次递刀、止血、缝合,都要求她全神贯注,不容任何失误。
手术结束后,她连缓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便又投入到会诊中。
即便疲惫已经侵袭全身,她的精神依旧紧绷。在医院里,医生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病人的生死。
凌晨三点,病区渐渐安静下来,她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一般。
淼淼低头翻阅病历,眼神略显涣散,额前的碎发因忙碌而沾染了些许薄汗,轻轻贴在额角。她随手挽起白大褂的袖口,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在冷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淼淼坐在值班室里,埋头整理着病历。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肩膀酸得几乎抬不起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试图缓解那种近乎麻木的疼痛,却不慎牵动了掌心尚未痊愈的伤口。
淼淼不禁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却清晰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累了?”
声音不高,带着沉稳的质感,像是一滴墨色落入安静的夜。
她一怔,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湛衡的身影。
男人站在她身旁,单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纸杯,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
他的眼神里不带任何波澜,语调也是一贯的淡漠,可不知为何,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淼淼愣了一瞬,随即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掩饰性地低下头,轻声道:“还好……”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嗓音里带着些许虚弱感。
湛衡没说话,只是微微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即抬手,将手里的纸杯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喝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随口一提。
淼淼下意识地看向桌上的纸杯,微微一怔。
是咖啡。
咖啡的热气缓缓地升腾,飘散出淡淡的苦涩香气,在这安静的夜里弥漫开来。
她有些出神地看着那杯咖啡,似乎难以置信。
半晌,她轻声道:“谢谢……” 指尖轻轻触碰杯壁,感受到那股透过纸杯渗出的温暖,整个人沉浸在一片柔和之中。
她以为湛衡不会再开口了,可下一秒,他却移开了目光,语气依旧不温不火:“别误会。”
淼淼一愣,抬头看他。
湛衡的神色依旧淡漠,像是根本不在意她的反应,只是低沉着嗓音补充道:“只是担心你累到手抖,影响手术。”
他的语气平静得过分,仿佛真的只是出于对一名医生基本职业素养的考量,并没有其他任何特殊的意味。
淼淼捧着咖啡的手指缓缓收紧,轻轻地笑了一下:“原来如此。”
窗外夜色沉沉,星光寂静,急诊室里偶尔传来护士匆忙的脚步声。
湛衡没有再说话,在她对面坐下,随手翻开病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纸页间翻动。
淼淼捧着咖啡,吹了吹,然后抿一口,微苦的味道带着一点醇厚的甘香,在舌尖缓缓弥漫开来。
她悄悄看了一眼对面的湛衡。
男人坐在那里,低着头,长睫微垂,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他脸上的线条冷峻分明,目光专注沉静,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影响到他。
淼淼低头,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凌晨五点,淼淼推开医院的大门,一股清晨的凉意瞬间扑面而来,透过单薄的衣物渗入皮肤,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街道仍旧沉浸在夜色之中,路灯的微光洒在空荡的柏油路面上,映出一层冷色的光晕。
她抬起左手,目光落在被绷带包裹的掌心上。伤口虽已好转,但指尖微微一动,仍能感受到隐隐的刺痛。
淼淼叹了口气,把手藏进大衣口袋里。
她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这次夜班比她想象中更难熬。作为湛衡的助理,她后来又参与了一台复杂的开放性颅骨损伤手术。术中血涌如注,她不得不一次次更换浸透鲜血的纱布,配合湛衡争分夺秒地抢救。
那一刻,她没有感觉到累,身体被紧张驱使,所有的疲惫被生死拉扯的危机感压制下去。直到手术终于结束,她脱下手套的瞬间,才察觉到自己的指尖微微颤抖。
淼淼拎起随身的包,快步穿过空旷的街道,钻进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告知目的地后,司机点头,车辆缓缓启动。
车窗外偶尔闪过一两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明亮的灯光映照在黑夜中,显得既孤独又静谧。
她的意识逐渐放空,身体在车座上微微放松,思绪像风中的细线,被困倦的睡意越拽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司机的声音将她从浅眠中拉回现实。
淼淼缓缓睁开眼睛,付了车费,推开车门,迈步走入小区。
她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五点二十三分。
淼淼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单元楼,指尖有些僵硬地按下电梯按钮。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白色的灯光洒落在她身上。她缓缓踏入,却在低头的瞬间,看见地上有一个娃娃,静静地躺在电梯的正中央。
那是个崭新的娃娃。洋装洁白,没有沾染丝毫灰尘,柔软的金色卷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手臂交叠在胸前,黑色玻璃珠子般的眼睛圆睁着,倒映着电梯的灯光,闪烁着细微的光点。
看上去,像是刚被人落下。
淼淼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那双微微反光的眼睛上。
是哪个孩子落下的吗?
但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淼淼在这栋楼住了许多年,印象中并没有小孩,更不可能有人随意将一个娃娃丢在电梯里。
她站了几秒,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的异样感,但最终,她归结于自己过度疲惫导致的敏感。
大脑已经超负荷运转了一整夜,现在她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去纠结这种小事。
按下了14的按钮。“咔哒——”一声,电梯门在她身后合上。
空气像是被无形地压缩,变得有些过于安静。
淼淼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缓缓弯下腰,伸手去捡起那个娃娃。
指尖触及布料的瞬间,电梯的灯光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仿佛某种无形的波动自她指尖扩散。
现实世界与幻境,正在悄然交错。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背徐徐爬升,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她。
淼淼心头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电梯楼层屏幕上缓缓跳动的数字。
她松了口气,低头看着手中的娃娃,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疲惫让她来不及深究,只觉得自己或许是太累了,连个娃娃都能让她产生些许莫名的异样感。
淼淼轻轻叹了口气,靠在电梯的墙壁上,闭目养神,等待电梯到达。
这台电梯她已经乘坐过无数次,从白天到深夜,早已成为她生活中最熟悉的一部分,因此未曾警觉。而疲惫让她的感知蒙上了一层薄纱,模糊了那些细微的异样。
她早已忘记,云昭曾说过:这栋楼里,有妖。
电梯缓缓上升,楼层数字一点点变化。
淼淼的脑海中仍不断闪回着手术室里冰冷的白炽灯光,手术刀划开皮肉的声音,湛衡冷静克制的指令,急促的心跳声……
她没有注意到,电梯里的气氛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灯光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暗淡,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凝滞,温度缓缓下降,一丝无形的压迫感,如影随形地爬上她的肩头。
镜面墙上,她的影子微微晃动了一下,似乎变得模糊,轮廓比现实中更为修长,边缘轻轻扭曲,如同水面倒映的影子,被无形的涟漪搅动着。
淼淼仍旧闭着眼,未曾察觉。
与此同时,8楼的楼道里,一名红衣女子静静地站着。
楼道的感应灯没有因为她的存在而亮起,黑暗无声地吞没了她的身影。
她的红色长裙轻微地摆动,裙摆如血色蔓延,仿佛与黑暗交融,沉寂无声。
女子安静地抬眼,目光落在电梯的方向,透过层层楼板,仿佛能看见那正在缓缓上升的数字。
她的眼神晦暗,像是掺杂着深沉的情绪,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执念。她知道,人类在漫长的夜班之后,警惕性最低,意识最为涣散。
这是最好的狩猎时机。
女子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指尖虚空一点,指甲尖锐而锋利,却没有落在任何实物之上。
电梯依旧在上升,灯光骤然闪烁了一下,轻微的“噼啪”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淼淼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以为只是普通的电流不稳,并未放在心上。
红衣女子看着这一幕,唇角微微弯起,目光中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轻声呢喃,语气温柔:“今晚……我一定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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