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故笙迟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将那张湿漉漉的包装纸攥紧在手心,藏到了身后。
进来的是周于念。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神色如常,仿佛刚才那个在漩涡壁画前失态的人不是她。她看了一眼操作台面上狼藉的水渍和那个被撕开的巧克力棒包装袋(外袋),目光平静地扫过故笙迟明显带着慌乱和戒备的脸。
“看来‘艺术治疗’后的能量补充很有必要?”周于念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听不出任何波澜。她的视线在故笙迟紧握在身后的手上停留了半秒,又自然地移开。
故笙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的包装纸被汗水浸湿,紧紧贴着皮肤。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假笑:“周医生查房还真是勤快。怎么,来验收我的‘情绪表达’成果?还是来开罚款单的?”她故意用话刺她,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周于念没接她的茬。她走到那面画满深蓝色漩涡的墙前,举起平板电脑,对着墙壁拍了几张照片。闪光灯刺眼地亮起,将那些冰冷扭曲的漩涡定格在屏幕上。
“例行记录。”她收起平板,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你的画作……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漩涡上,这一次,她的眼神是纯粹的、职业性的审视,刚才那种剧烈的情绪波动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发生过。但故笙迟敏锐地捕捉到,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拇指指腹又开始了那无意识的、缓慢的摩挲动作,这一次,似乎比以往更加用力,指关节都有些泛白。
她在压抑什么?故笙迟死死盯着那个小动作。她手里还攥着那张藏着秘密的包装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周于念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故笙迟就越发肯定,这个女人身上藏着天大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绝对和自己丢失的记忆、和脖子上的疤痕、和这家该死的医院有关。
“研究价值?”故笙迟冷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周于念镜片后的眼睛,“研究怎么把人变成墙上这些冰冷扭曲的漩涡吗?周医生,你们这家医院,除了把人关起来‘静养’,让人啃塑料面包,用奇怪的蜡笔‘治疗’,还在暗地里搞些什么见不得光的‘研究’?”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和质问。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尖锐地撕破那层“医患关系”的伪装,将矛头直指医院本身,也直指眼前这个谜一样的医生。
空气瞬间凝固。门口的张师傅似乎都感受到气氛的剑拔弩张,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周于念摩挲指腹的动作骤然停止了。她静静地看着故笙迟,那双沉静的眼眸深不见底,像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周于念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冰冷的、带着某种奇异安抚意味的弧度。
“故小姐,”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般的冷硬,“你的‘好奇心’和‘想象力’,确实很符合我们对‘艺术型人格障碍’的观察预期。”她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至于医院的‘研究’?那属于高度机密范畴。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的建议是……”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故笙迟,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按时吃药,好好休息,少看恐怖小说。这对稳定你的‘妄想’症状很有帮助。另外……”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故笙迟紧握在身后的手,“垃圾记得分类。湿的包装纸,应该丢进湿垃圾桶。”
说完,她不再看故笙迟瞬间铁青的脸色,转身,步履平稳地离开了病房。白大褂的下摆划过一个冷淡的弧度,留下故笙迟一个人站在原地,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张湿透的、藏着秘密的星空蓝包装纸,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按时吃药?好好休息?少看恐怖小说?周于念!你这个混蛋!故笙迟在心里咆哮。她低头,摊开汗湿的手掌,看着那张皱巴巴的星空蓝包装纸,指尖再次抚上那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凹陷轮廓。那个蜷缩的小人轮廓。
这绝对不是垃圾!这是线索!是周于念留下的、指向真相的碎片!是冰山一角下的汹涌暗流!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周于念在警告她,也在……引导她?用这种近乎挑衅的方式?那句“垃圾记得分类”……是提醒她处理掉包装纸?还是暗示她……要懂得隐藏?
故笙迟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手掌,也冲刷着那张包装纸。她看着水流带走包装纸表面的浮色和汗渍,那个微小的轮廓在水光下似乎更加模糊了。
她关掉水,小心翼翼地将包装纸摊平在操作台面上。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去描摹那个轮廓。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它,仿佛要将这微不足道的痕迹刻进脑海里。
周于念,你等着。故笙迟眼神冰冷而坚定。不管你在玩什么把戏,不管这医院底下藏着什么,我一定会把这一切都挖出来!包括……我们之间那段被遗忘的过去!
她将那张湿漉漉的、承载着秘密和宣战的星空蓝包装纸,仔细地、平整地夹进了床头那本用来垫泡面碗的、无人问津的医院宣传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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