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祭鳄大典于汀水码头举行,鳄患最为猖獗之地,虽然鳄鱼已经减少,仍然没有人愿意来此活动。

两次红幡高悬,用金线纹着鱼龙鸟兽的图案,孟棠还请了一位巫师,身披兽毛,几片鸟雀羽毛插在头上,各种颜色胡乱涂了一脸,这倒是个好主意,没人认出来,下次行骗方便些。

覃书淮当然不能放过这场盛大的集会,虽不能亲眼见证昌黎先生驱鳄,看看这少年将军也可以长长见识。席兰心和杜宇两个人也好奇地跟了出来。

今日天气阴沉,河道风浪大,风卷沙石也熄灭不了看热闹人们的热情。

有人说什么指挥使到,顺着人群的目光,孟棠身着黑漆铁甲大步走来,关节处为薄铜制成的软甲,两袖缀有披膊,随风肆意张扬。正是轻狂少年郎,千骑卷平冈。

后头的侍卫跟他耳语了几句,他朝覃书淮这边看来,眼神锋利,冷漠如冰。耳边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玉碗盛来琥珀光,他用最隆重的礼仪敬告天地,此地生民,俱为我朝子孙,福祸相依,水道既通,望速速退去,今日烹羊宰牛,为汝践行,限期三日,若继续纠缠,休怪刀尖无眼。

他大喝三声,随着鼓乐奏响,千金琉璃碗抛如河中。人群中有人大喊,退了,退了,只见几个鳄鱼头浮出水面,向下游远去。

又有侍卫将牛羊切成块丢入,百姓沸腾,被孟棠所鼓舞,欢歌载舞。

“这位将军倒是一掷千金,还不信鬼神。”覃书淮冷笑道。

乐声太大,杜宇扯着嗓门说:“怎么不信,这么多牛羊,真是浪费了。”

“祭拜河神哪有切成块的道理,河神没有刀吗?他这是在喂鱼呢。”覃书淮看向孟棠的方向,与他看来的目光撞了个满怀,孟棠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他后面的人手散开了一半,他却保持微笑朝自己点头。

覃书淮暗叫不好,拉着杜宇和兰心两人,不由分说就要跑。乔装的护卫却已控制住两人,动弹不得。

刀尖抵在腰上冰凉,杜宇又要啼血了。三人纠缠未尽,河道中有一鳄鱼折返,迅速上岸,与孟棠缠斗,脾气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

“我们是良民,也不会跑。你们指挥使今日若是被那鳄鱼吃了,可就没了。”覃书淮喊道。

侍卫思量再三,纵使孟棠英勇善战,打鳄鱼到还是头一遭,他们又撤回支援。

孟棠抽出佩剑,对准那鳄鱼头上就是一刀,鲜血溅满木质码头,人群逃命混乱不堪。那鳄鱼气势却丝毫未减,血盆大口对准孟棠,骨肉撕裂声。

还好他身手敏捷,不然不是少一块肉,而是一条腿了,说不定还是一条命。覃书淮看得精彩,被席兰心拉着一个趔趄。还是逃为上计。

覃书淮最后扭头看一眼码头,侍卫已经赶到,那将军的小腿肉只怕是他最后的晚餐了。不信命,就只得服。

慌乱中又有一道兵马杀出,服装样式不是一个阵营的,覃书淮此时才悔青了肠子,什么祭鳄大典,能比命重要吗?

雪上加霜,形容他们的情境简直不错,后有鳄鱼撕咬,前有追兵拦路。这是覃书淮第一次遇见这里的战乱,现下终于明白当地人不喜多言的原因。真他娘可怕!在嗜杀的敌军面前,走一步路都困难。

再看旁边杜宇和席兰心互相抱在一起,尽释前嫌,腿抖个不停,哥哥姐姐,能不能看看我啊,覃书淮内心万马奔腾!

两人逃命的速度简直可以拿八百米冠军了。此时鳄鱼被杀,孟棠挂着血淋淋的腿上马,嘴角因痛微微抽搐,又即刻投入战斗。

覃书淮和他们两人逐渐被人群隔开,前面正巧迎上追兵,杜宇还未好全的腿上又挨一刀。他将席兰心死死护在身后。平日里倒不见有如此担当。

覃书淮见情况不妙,转头要朝另一个方向逃。转身却钻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有淡淡的药草香。

“跟我来。”卿远知紧紧抓住覃书淮的手,她的手因为惊吓有些冰凉。

原以为这人能有什么神通广大,覃书淮和他背靠背捆在不明所以的地方时,面露苦笑,只希望这些人能有优待俘虏吧。

“覃小娘子,还好吗?”身后悠悠传来卿远知的声音,还是如水岸青柳,清朗,不沾染烟尘。要是人能够再聪明些就好了。

“你还好吗?”覃书淮无语,这种情况能好吗,阴阳怪气道。

“我,还行,就是背上有点痒,能不能蹭着你挠挠痒啊?”

他倒是心大,覃书淮彻底沉默,卿远知在后面开始扭来扭去,她终于怒火中烧,大喊道:“卿远知!”

更大的破门声响起,进来一群外族人,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吱吱哇哇指点着地上被抓住的人们。

覃书淮有些被这阵仗吓傻,卿远知在后面小声解释道:“前朝遗兵,被我朝灭的差不多,剩下这一小脉在万州常年东躲西藏,别硬碰硬。”

硬碰硬这点,他倒是高估覃书淮了。

“吵什么吵,告诉你们,若是孟棠一日不交出万州,你们中间就得死一个。一,二,三……一共三十个人,也就说你们之间能活的最长的就是三十天,看你们孟指挥使吧。”一人浑身酒气,说罢拂袖而去,门被重新关上,扬起重重的灰尘。

人群中开始惶恐不安:“呸,叛徒,投靠敌族还要杀害我们,罪不容诛!”

“怎么办,孟将军肯定不会为了区区三十个人,交出万州的。”

覃书淮心惊,孟棠,是那个孟棠吗?

卿远知感到她身子有些僵硬,轻轻咳嗽了两声:“没错,是你知道的那个人。”

覃书淮倒也无所谓,她认识的只是一个有些自负,但爱国爱民,能自请除鳄患的少年将军。她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喊道:

“别嚎了,他会来救我们的。”

覃书淮心中也忐忑,不知道哪儿来的信心,她认为孟棠会来。他不是会抛下百姓的人。

门外响起脚步声,那人又进来,身上的酒味让人反胃。他环顾一圈,喊道:“我刚才听到有人喊卿远知,谁是卿远知?”

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覃书淮可不愿卿远知因为自己送命,谁知道他这么出名啊。

等别人把他们供出来,不如先开口,她弱弱说道:“我喊的,秦原纸,我有口音,他叫秦原纸,刚放了个屁,我骂他来着。”

谁料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对着卿远知的脸比照半天,超后面比划了个手势。侍卫上前来解绑,看来要带走卿远知。

覃书淮心惊,挣脱着想要护着他,卿远知反手握住她张开的双手:“没事的,相信我。”

那人开口道:“我们将军突发旧疾,昔日打仗旧伤,阴雨天疼痛难忍,听闻你是神医,能治否?”

他旁边一男人听后,一口唾沫正正吐在他脸上:“呸,你们将军,你是我朝子民,你将军是孟棠!”

他闭上眼睛,沉默着擦去唾沫,随即迅速抽出腰间的刀,手起刀落,那男人喉间鲜血喷涌而出,仍蹬着双眼看着他。

他又伸脚将那人眼睛闭上,做出一副恶心的样子,用他们的语言,对后面的人说了些什么,来了两位士兵清理那男人的伤口。

覃书淮跌坐在地上,捏紧拳头。手上感到一丝温热,卿远知握住她的手,嘴唇比划着:“别怕。”

后头的人没了声音,在这里,人命如草芥,如浮萍,如蝼蚁,偏不是人。

“我跟你去看看。”卿远知与覃书淮袖□□叠,他轻轻捏了一下覃书淮,以示安慰,然后慢慢站起。

他被带出去的时候,覃书淮跪在草垛上,双手合十,一个劲地用唇语说着“对不起”。他却只是温婉一笑,随即没了身影。

主营上挂满了兽皮,显是为了昭示主帅的功绩,七八个铜羊灯在帐中铺出一条路,主桌上放着白釉双龙烛台,周围七七八八莲瓣铁制烛台照得帐内灯火通明。

主桌上坐着一男人,约莫四五十岁,满脸胡子遮掩疤痕,历经了岁月。他衣襟左衽,披着虎皮大氅,甚有威严。

卿远知装作大大咧咧地走过去,那将军挥手制止想要拦住他的侍卫,任由他翻看那条伤病的腿。

“嘶,将军这病……”

“有话直说,我听得懂。”

卿远知胸有成竹般退下,坐在下手桌旁大口吃肉:“将军这伤病,是经年累月落下的。看似与刀伤牵连紧密,其实,它随着天气的变化发作,特别是阴雨霏霏,连月不开的日子,最是恼人。”

那将军也豪爽,端着铜制酒杯朝卿远知示意,一饮而下:“死到临头,还有这般气魄,不错。那我这病能不能治?”

话音未落,卿远知等的就是这句:“能,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那将军伏案哈哈大笑,摆手示意卿远知继续。

“一来,与我一同捆来的,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我想,死之前与她在此地拜堂成亲,泉下也能找到对方;二来,营里我朝百姓本就少,希望能留下被俘的那些人。将军您只管记着,过一天,记一笔,成婚之后,一起杀掉便是,我与未婚妻首当其冲!”

卿远知深知他们并不是真心要夺下万州,这些俘虏也是必死无疑,时间充足,接下来就看孟棠的造化了。

那将军正在犹豫,卿远知端起酒杯上前,掏出怀里的药膏涂抹在他伤腿处,他神色逐渐缓和,放声大笑:“好,好,就依你。不过,一切从简,我们的人不会下山,你们,更不能。明日成婚如何?”

“我们习惯有纳吉,问名,纳彩等习俗,将军也别全给省了呀。不如这样吧,三天时间,让我们最后道别,三日内我也会治好将军的病。”

浑身酒气的男人将卿远知押送回去,卿远知面无表情地说:“莫要急躁。”

那男人装作破口大骂,周围的侍卫都以为他在耍威风,他说:“这么多年,是时候了,刚杀了一个无辜百姓,他会信我,过不了多久我就给那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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