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肃州雪灾(一)

数日后,金銮殿。

“肃州刺史昨日上书雪灾严重,请京师拨款救灾,不知众卿有何高见?”李珩坐于龙椅上,神情专注,可见天家威严,旁边站着大监。

宋时书站在下面,听着周围一片嘈杂。上一世,李珩有意让她前往肃州,也确实如愿,也借机让秦家受挫,虽然只是破了皮毛,但于李珩而言,已是难得,秦家十多年经营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打破。

“陛下,肃州地处中原,与境北相邻,今边防安定,不如请王爷前去,也比京师诸位同僚熟悉雪灾,能为肃州百姓早日解决问题。” 说话的人是户部尚书年墉,一把年纪,两鬓斑白,言辞之间却极为铿锵有力。

宋时书看向李珩,神色果然一变,上一世可没有顾离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京师子弟自是不愿远赴肃州,这才让她有机可乘。

“陛下,臣附议,如今京师再也没有比王爷更熟悉雪灾的人。”此时,又有另一位秦家一党站了出来。

李珩面露难色:“这……境北王才回京师不久,此时前往肃州……”

“陛下,肃州百姓的安危重要,王爷虽不在此,但相信王爷为百姓亦是不会推辞。”

这秦家一党今日究竟是要如何?宋时书心中不明,这是秦亥的意思,还是秦太后的想法?如此逼迫,便是顾离在,也不得不答应,无论是朝中言论,还是肃州百姓。

秦家一党自是不会一心为肃州,如此行事,怕是存了害顾离的心思。

“陛下,依臣之见,肃州固然重要,然王爷与阿颜乞大战或有损伤,不如另派京师哪位大人前往,再请王爷同去,若王爷不愿,还是勿扰为好。”宋时书站出来道。顾离去与不去,自是由他自己决定,但自己既然答应了助他,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

当然,年墉不可能答应:“宋侍郎,王爷征战沙场多年,你如此说,岂非对王爷不敬,再说,王爷怎会不愿。”

这话说的……顾离还不能拒绝了。

“陛下,王爷此次回京师,是为与阿颜乞修和,如今使者未到,王爷却去了肃州,若雪灾不能早日解决,只怕会误了大事,”宋时书才不与年墉争辩,这朝堂上也没几人争得过,“臣只不过想着,问一问王爷,与阿颜乞修和一事是否会受到影响。”

“陛下……”

年墉还要再说,被李珩打断:“够了,年尚书为肃州百姓,朕心甚慰,宋侍郎所言,朕心也有衡量,不知舅父认为应当派谁前往?”

宋时书低着头,她是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听着秦亥的声音都觉得浑身不适,本是多日未言,今日李珩却非要问这一句,可若不问,谁知秦亥心中憋着什么坏事。

秦亥站出来道:“年尚书与宋侍郎皆是为国为民,臣自是听陛下安排。”

竟是如此冠冕堂皇,那如此说来,想让顾离去肃州的就只能是秦太后了。

“既如此,便由宋侍郎前往肃州,”李珩思考了一会儿后看向宋时书道,“宋侍郎,此事既由你提出,那你去肃州前,还请去一趟境北王府。”

“臣遵旨。”宋时书心想,秦亥还是如上一世般未阻止她前往肃州,此时的她于秦亥而言,不过蝼蚁一枚,无关紧要。

不久后,金銮殿朝臣尽散。

-

“宋卿,你说境北王会答应去肃州吗?”乾宁殿内,李珩坐在椅子上撑着手臂问。

宋时书看着李珩还有些孩子气的模样,当即道:“陛下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李珩眼神躲闪,“朕只是好奇,而且若是他答应,可否会让宋卿为难?”

上一世,她一心扑在秦亥身上,都未曾注意过李珩心中所想,如今看来,李珩对她也并非那般信任,年纪虽小,却心有城府,如此,也好。

“臣没什么为难的,年尚书说得没错,肃州雪灾,小王爷若去,是比京师任何人都要合适,肃州地处要塞,臣此去,也定为陛下获取民心。”宋时书低头道。

李珩一直觉得自己上位行冠礼,各州府心中没他这个皇帝,因此才有了她的肃州之行。身为天子,自然不能只守一个京师。

“有宋卿去,朕自是安心,”李珩站起身,个子长得愈发快,“还望宋卿多劝劝境北王,毕竟朝臣开了口。”

“是,”宋时书应声,却是没想到李珩内心竟也想让顾离去肃州,她又问,“不过陛下,让小王爷去肃州,是否会让境北风头太盛?”

无论如何,李珩第一次与她说顾离时可不是这般。没有哪个皇帝需要一个手握军权的外姓王。

不料李珩道:“宋卿多虑了,朕虽不希望境北王在京师干涉过多,目前也没什么问题,何况,肃州百姓重要。”

说完,李珩便上了台阶,向主位而去,着实怪异。

李珩这番话绝不可能出自本心,自她得李珩信任以来,便知年幼的李珩一心只想夺回权力,一个养在深宫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为了肃州百姓,只怕其中另有隐情。然宋时书为李珩做了这么多事,还是更希望李珩能做一个好皇帝。

“陛下,臣今日有个问题想问问您。”宋时书上前两步。

李珩转过身:“何事?宋卿想问,朕自是知无不言。”

“若有一日,臣欺骗了您,您可会杀臣?”

此话一出,李珩愣了下神,随后走下台阶道:“宋卿何出此言,三年前,是你在春猎上救下了朕,除了你,还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此事朕铭记于心,再言,宋卿即便是骗朕,朕也相信,你不会害朕。”

一瞬间,宋时书有些许恍惚,三年前,她在春猎上救下了被刺杀的李珩,虽是有意为之,却也险些命丧黄泉,那年的李珩不过十一岁,还是会哭鼻子的年纪,一张通红的脸上挂满了泪水,还口口声声说要重赏于她,当时,朝臣无数,若不是她挡着,李珩那模样便要被所有人瞧见了。

如今过去三年,李珩长大了许多,心思也多。

“那,陛下会救臣吗?”宋时书又问。

李珩抓住宋时书手臂:“宋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朕身边可只有你一人,又怎会不救你。”

这话倒是实话,只不过没救成罢了。

“陛下身边以后会有更多人,”宋时书低头看着李珩的手,那时的李珩还对她充满依赖,她解释道,“臣只是是在想,此去肃州,不能及时与陛下通信,若有意外,臣希望陛下能够相信臣。”

其实这话都是多余,李珩除了她,哪有别人可信,京师寒门出身走到今日的唯她一人。

李珩这才松开手:“宋卿不必忧心,明日你去肃州,朕在京师绝不会听信旁人的话。”

“多些陛下。”

乾宁殿外站着大监,宋时书与其点头后便慢慢向皇城外走去,今日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却是觉得浑身冷意。

那日在温泉中,顾离所说,至今让她忧思。

-

“敢问小王爷,您入这京师,究竟是要求什么?”宋时书百般想,都无法游说自己顾离来京师别无他求,若是没这些话倒也可信,可顾离所做之事,根本无法让她忽略,可他一个军权在握的王又能做什么?

顾离敞开双臂,又向温泉水里进了进:“宋娘子觉得,如今这世道,该有什么样的人人出现?”

说话如此直接吗?

水温让宋时书身体发热,脸上尽是水渍,她低声道:“你这是谋逆。”

“宋娘子已犯欺君之罪。”顾离悠然道。

宋时书盯着顾离的侧脸,这脸是好看,可说出来的话实在无法让人高兴,她答道:“小王爷莫不是忘了,我是陛下的人。”

到底因何觉得,她会愿意。就因为自己的秘密被他所知吗?

“宋娘子莫不是也忘了,一个李珩当真能保住你的命,若能保住,那日你也不会求我。”

还真是如此?不过顾离所说也确是实话,如今京师能保她性命的只有他一个。她又问:“那你可要杀陛下?”

这话说出后她便后悔了,都谋逆了,还问这个。

“那是未来皇帝该考虑的事情,我只做我该做的。”

宋时书震惊:“小王爷不想?”

顾离转过头,敞开的双臂上是浸湿的离异:“我只想守着境北,那才是我的命,我所求也只有境北子民。”

“夺权!”宋时书避开目光,“小王爷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那宋娘子是应还是不应?”

直至此刻,宋时书才明白,原来,这才是顾离所说,脱下这身衣服,入他境北王府的门。这是要她敞开天窗说亮话,从此与他境北王府一条心,反正谋逆嘛!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尽管在她看来,她自己无甚重要。

她问:“我若不应,小王爷又当如何,杀人灭口?”

顾离道:“我不会杀你。”

“小王爷就敢信我?”她的生死还真是不重要,权力就是如此。

突然,顾离话锋一转:“裴邵生在你手上吧?”

果然,顾离那天就是在试探她。“是又如何?小王爷的人用来试探我,当真是大材小用。”

顾离反驳道:“不,宋娘子你,十六岁参加科考便进士及第,试问当今能有几人。”

没想到有一天,顾离会花言巧语来笼络她。只是自己现在好像真的别无选择,顾离话已出口,她现在已然是知道实情的人了。从顾离入京师,从她要杀秦亥开始,一切就已经是个死局了。

宋时书仰望天空,月光皎洁,她缓声道:“罢了,是我先答应小王爷的,我信守承诺。”

温泉水足够暖和,不会有半点凉意。

-

从皇城出去,一眼就能看到何掩淮,他站在空荡荡的地方,守着马车,时不时搓搓冰凉的手指。

待她靠近,何掩淮问:“郎君有心事?今儿个怎么愈发重了?”

这么明显吗?宋时书笑道:“明天就要去肃州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郎君小心。”

宋时书从车上上去,上一世,她为何掩淮打造了一把刀,本想着在何掩淮成亲时送出去,却没想到出了那么一遭,这一次,一定要让何掩淮先得到。

至于顾离和李珩,对现在的她而言,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这天下谁来做主,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在皇权的眼里,人命卑微,她之所求,此生都无法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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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青山思白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