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寿康宫。
秦太后自秦亥被关进刑部大牢后,便一病不起。
李珩踏进寿康宫,走到秦太后床榻前,挥了挥手,示意宫人全部出去。
“母后,朕来看你了。”李珩站在秦太后床旁,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一个视角去看自己母亲的模样,鬓角出来几根白发,躺在床上满面病容。
秦太后听着声音缓缓睁开眼睛,一看是李珩,连忙从床上起身,只是两日卧床,身体虚弱,只能用手撑在床上,她未施粉黛,长发披散,此时,毫无一国太后的样子。
“你又来做什么?”秦太后可不想看见李珩,然而自己的寿康宫里也没人能真正拦住李珩,秦亥入狱,对秦家还有她在宫中的势力都影响极大。
李珩一笑:“自然是来看看母后,母后还不知道吧,昨天夜里,舅父被阿颜乞人救走了,不如母后想想,此事该如何收场?”
“阿颜乞,”秦太后对秦亥与阿颜乞合谋一事再清楚不过,如今说阿颜乞人救走秦亥,她是怎么都不会信的,“绝无可能。”
李珩看着秦太后的样子,声音已然有些沙哑,与上次所见截然不同,他点了点头:“朕也这么觉得,可今日早朝之上,已经确定人是被阿颜乞使团带走了,如今,阿颜乞使团还在京师,禁军也去搜了,虽然没搜到人,但朕想,舅父应当不会再回来了,母后你觉得呢,毕竟想杀舅父的人可不少。”
秦太后一口血直接吐出,她在秦家长大,与秦亥还算是感情深厚,不知为何会突然身体不适,但没想到,一醒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母后,你这病当真是来势汹汹啊!”李珩叹气。
秦太后伸手拭去嘴角的血,她心中已然明白,京师早已变天,不过看李珩这样子,应该还是被瞒在鼓里,否则不会还站在这里与她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她轻笑出声:“你以为,秦家没了,你的帝位就能坐稳了吗?有人能在京师神不知鬼不觉杀了当朝尚书,还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如此手段,京师能有几人?”
李珩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母后,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朕不管想杀舅父的人是谁,如今人死了,对朕来说,可不就是好事,母后又跟着病了,就剩下袁相一人撑着,母后又觉得能撑多久?”
看着秦太后对他所说毫无反应,李珩又道:“母后还不知道吧,柳太傅已经答应朕重回朝堂,禁军也在朕手里,来年春闱朕再好好办一办,肃清朝堂,指日可待,母后还觉得,朕哪里没做好?”
秦太后低着头:“柳廉之答应你?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想掌控禁军,又岂是那么容易,还想在明年春闱肃清朝堂,怕就怕,都没机会等到那一日。”
“朕知道,打小母后就不喜欢朕和皇姐,在母后的心里,只有父皇和秦家,可现在,母后什么都要没有了,”李珩才不管秦太后死前最后说的话,今日来此,不过是想亲眼看看秦太后的结局,“母后又何必说这些话,难道说了,就能改变么,不管前路如何,这些年,朕所受的一切,都在今日奉还给母后了。”
说到此,秦太后终于抬头,她眼神中恨意凛然:“是你,下的毒?”
“当然,”李珩冷笑道,“除了朕,还会有谁如此惦记母后的生死。”
秦太后哑然失笑,起初病倒,还以为是年纪大了才会如此,结果太医告诉她查不出病症,只能养着,要不是今日李珩来她面前耀武耀威,她还真没想到,说到底,李氏的人都是一样的。
这座皇城,也只有李瞻还对她付出过真心。
苦苦支撑这么多年,也曾手握大权,秦家一度辉煌,她亦不枉此生。
她一边失笑一边摇头:“真是可笑的一生,李珩,你比我更可怜。”
“那也是死在母后后边。”李珩看着秦太后,轻微皱了下眉头,只觉得眼前这人就要疯了。
随后,秦太后再次口吐鲜血,这一次,已经无法用手支撑,只能一下子向后倒去,静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角确实鲜红的颜色。
李珩见人倒下,没有丝毫的悲痛,只觉得自己突然一身轻,要不是秦亥突然出事,他还不一定能这么轻松将皇城掌控在自己手里。
明明是老天都在帮他。
他向前走了两步,最后看了眼秦太后的样貌,与他年幼时的记忆相差不大,但终究,是老了。
他重新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大步向外走去。
大监就在门外侯着,依稀听见里面的说话人,见李珩出来,连忙迎了上去:“陛下,太后娘娘病情可还好?”
李珩眼神原本还有些空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招了招手,将寿康宫的宫人全部招了过来。
“永宁十一年冬,昌平皇太后秦氏薨,与帝共葬皇陵,遗诏无国丧,交由礼部,即刻入陵。”李珩站在寿康宫前宣布着秦太后的死讯。
一旁的大监都是一惊。
底下的宫人更不用说,里面有不少人都被秦太后苛责过,因此只是跪地不吱声,但前面还是有宫人跟了秦太后数十年,忠心耿耿,一时之间,自然无法接受。
甚至,连国丧礼都没有,李珩的意思,就是将棺木抬入皇陵,其余礼制借省去,她们跟了秦太后多年,又怎么不清楚秦太后是什么人,身后事怎么可能会流遗诏办得如此草率。
“陛下,还请将太后娘娘的遗诏拿来看看。”跟了秦太后最久的那名宫人还是站了出来。
“母后口谕,只有朕听见,国库亏空,多地天灾,母后也是怜民间疾苦。”李珩微微低头看着那名宫人,听到有人质疑自己,又怎么心悦。
平时秦太后就不把他当回事,如今人死了,身边的人还是不听他的,对一个皇帝而言,又如何能接受这样的质问。
“那也该依礼制,昭告天下。”宫人无法反驳李珩,便转了个话头,誓要给秦太后争一争。
李珩心中已是大怒。
此时,又有一名宫人站出:“陛下,娘娘是死于中毒,有太医院作证,还请陛下彻查。”
“母后是病逝,何来中毒一说,”李珩心中大惊,又转向那名宫人,“朕再说一遍,无国丧。”
说完,李珩就要向外走去,再待下去,实在不利,秦太后刚刚离世,他总不能将寿康宫直接杀个干净。
然而,没想到,那另一名宫人竟直接从人群中跑出,一头撞在了他面前那棵树上:“请陛下彻查。”
这一撞,血流在地上,引起了那些对秦太后忠心之人一同跪下:“请陛下彻查,行国丧礼。”
李珩无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这些宫人,杀意已出。
这时,大监见不对劲,当即开口:“陛下。”
李珩这才回过神,转过身去:“朕会下旨彻查。”
说罢,便径直离去,寿康宫这一趟可是将他气得不轻,好在秦太后死了。
出了寿康宫,大监问:“陛下,太后娘娘她……”大监心中也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没想到,李珩下手如此干脆利落。
他跟在李珩身后,眼见李珩步子越来越快。
忽然,李珩止步,这个时候,他一点都不能乱。
“让贡熙来见朕,你去将太医院封了,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她们根本就不知道母后是中毒而亡,手中毫无证据。”仔细想想刚刚和秦太后的对话,就该知道什么太医院作证中毒,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若说有,只能是秦太后最后的安排。
但这些,都没用了,除了拖一拖时间,又有何用,国丧之礼他也绝不可能答应。
“是。”大监急忙跟在李珩身边道,这几日李珩的性子愈发奇怪。
静下心来,李珩继续向前走去。
一切的一切,他都要。
-
入夜,宋宅。
宋时书躺在房间内的摇椅上,一边吃着一旁桌子上的桃酥,一边看着外面的夜空,黑压压的,什么都没有。
早朝之后,她已经在此躺了一天,她没有勇气去境北王府,只能躲在这里继续思考如何与顾离相处的问题。
上一世,今夜大雪,而白日早朝她刺杀秦亥失败入了刑部大牢,自此一无所有。
这一世,她没有按原来的时间进去,因为昨晚秦亥就死了,但到此时,她仍旧无法掉以轻心,因为陈小娥之死就是在上一世的第二天发生。
这一夜还未过去,她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忽然,手伸过去,桌上的桃酥已被她吃完,正要起身,却感受到肩膀上出现的一双手,略微有些疼痛,又被重新按了下去。
不用回头,就是顾离。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为何坐在此处?”沉默须臾,顾离一双手还是放在宋时书肩头。
多么平静的话语,仿佛是陌生人。
宋时书吞了口口水,嗓子眼就像卡住一样,是她利用了顾离。
“看雪,今夜会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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