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监跪在李珩面前,帽子已去,两鬓斑白,他抬头看向赵侦和朱赪,又看向底下一片人,只见大势已去。
“乾宁殿,砚台旁。”大监悠悠开口,随后抚摸李珩的脸颊,缓缓战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所有人都望向这位在宫中年过半百的老人。
赵侦也转过身去,只见大监毫不犹豫从地上抽出一把剑来,就在所有人提起剑的那一刹那,大监抬头将剑放在了自己脖颈处。
“陛下,老奴这就来陪你了!”
话音落,大监仰头看着金銮殿辉煌的一切,随后缓缓倒下,连同李珩一起,再也不会醒来。
片刻后,有人将玉玺从乾宁殿拿来递到赵侦手里。
偌大的盒子里是李氏皇朝几百年的根基,从此刻开始将不复存在。
朱赪帮赵侦去掉盒子,这枚玉玺通体比率,乃是开国皇帝找了数十位能工巧匠好肥半年才制成,天下独此一份。
赵侦拿出玉玺将其举起,意味着李氏从此刻落幕。
跟随赵侦的禁军先是带头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突然,殿内官员面面相觑,他们大多都曾跟随秦家和袁氏,又怎会对这突然冒出的不知名的一个人俯首称臣,可在场这么多禁军,没人附和,一样没人敢提出质疑。
瞬间,场面陷入沉默。
还是朱赪提着双刀走下台阶转身跪地:“臣代境北王参加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提顾离的名号,果然在场的人都有了松动,但终究无人敢第一个站出。
皇朝更替发生得如此突然,甚至不知此刻外面发生了什么。
朱赪再次提着刀起身转过去面向一众官员:“皇帝驾崩,乃是长公主所为,诸位,是要我提着秦亥和袁危止的人头站在这金銮殿之上吗?”
他们所效命的人皆已人头落地,李氏只剩下李蛰燃和李珩这一对姐弟,其余宗族皆不成器,昌平帝在位时,就是死的死,老的老,活下去的都是远离京师早已没有实权的宗族。
就是有人想继续效忠李氏也无人可效忠。
果然,在场有人缓缓走出,可那几人互相看过,还是不愿第一个开口。
“诸位,赵某出身荣州,怜百姓疾苦,只愿天下安定,海晏河清,若有人不愿,大可转身离开,赵某绝不阻拦。”赵侦一手拿着玉玺,一手还能握着龙椅,今日若镇不住场子,当真是让所有人都白费了功夫。
此时,终于有人开口,乃是国子监祭酒,一样白发苍苍,身体略弯,一说话尽是沧桑:“方才,这位娘子道,陛下驾崩是长公主所为,可有证据?”但也勉强可见年轻时宁折不弯的样子。
朱赪看向此人,若她所记不差,此人乃是长公主李蛰燃的老师,也一直与李蛰燃一条心,如今站出来,是还想替李蛰燃开罪?
“有,”赵侦快速接过话,“去请尚食局沈良沈奉御。”
朱赪看了眼赵侦,不明所以,她这段时间经常不在京师,又一直在负责阿颜乞探子的事,对京师发生的一切也知之甚少。
幸而,赵侦朝她点了点头。
只要一切都在计划中就好,想来这些事顾离与赵侦应当早早就有商议。
一刻钟后,一位身着女官服饰的女子从金銮殿外走进。
来人自然是沈良。
“沈良见过诸位大人,”沈良先是给了在场官员一个面子,随后面向国子监祭酒,“听完祭酒大人对长公主毒杀陛下一事存疑,特前来作证。”
国子监祭酒微微抬头,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当真有证据?”
“自然,”沈良不紧不慢从袖口中掏出一小瓶药来直接走到国子监祭酒身边,示意他看清楚,“祭酒大人曾经作为长公主的老师,对长公主府的东西应当是有印象的吧!”
国子监祭酒点了点头。
“诸位,祭酒大人可是应了,”随后,沈良又举起药瓶示意所有人都看清楚,随后道,“昨日,我尚食局突然有两名宫人出事,以为只是突发恶疾,便未深究,怎料今日听到陛下驾崩请太医院太医一同查验,才将此物查出,那两名宫人长达一年时间在陛下饮食中下毒,经太医确认,今日应是有人带了诱发陛下所中之毒的物件上朝,因陛下中毒太深,才会无力回天,诸位大人,可听明白了?”
国子监祭酒转身相问:“敢问沈奉御,陛下中毒当真已有一年之久?”
“自然,”沈良转过身,“我沈良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那国子监祭酒骤然失色:“今日袁相上朝时带了香囊,往常都是没有的。”
也就是说,是袁危止与李蛰燃合谋杀了李珩。
在场所有人再听不明白,装聋作哑可就说不过去了。
李氏姐弟自相残杀已成定局,赵侦又有顾离相助,已无人能改变现在的局面。
下一瞬,便有人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起跟着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有国子监祭酒还站在原地。
沈良道:“祭酒大人,可是还有疑问?”
“没有了,”国子监祭酒这才摇摇头,一同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到此,局面才算彻底被控制住,只要李蛰燃一死,几百年的李蛰燃皇朝便就此终结。
“造孽啊!”国子监祭酒慢慢抬头,对着李珩的尸体道。
看来,这位祭酒大人追随李蛰燃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过这些,都已是过往云烟。
-
乾宁殿外。
大雪大有将整座皇城都淹没之势,顾离一袭黑衣站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间,高束马尾,肩上披了件披风,手握长刀。
身后是无数禁军将士以及他自己带的一半暗卫。
另一边,是身着红衣已无路可走的李蛰燃。
“长公主殿下,只要你放剑自戕,这些跟随你的出生入死的人皆可活下去。”藤罗站在阵前,与李蛰燃道。
“我乃燕国嫡公主,绝无放剑的可能,”李蛰燃抬起手中之剑,直指顾离,“你们这些贼子竟敢谋反,境北军权早就该回到京师。”
“这就是殿下同秦亥将境北将士的命卖给敌国的理由吗?”藤罗立即道。
这些话可实在是不好听,这位受昌平帝李瞻宠爱多年的长公主哪里知道境北战场的险恶。
“我要杀的只有他顾离一人,其余人等与我何干!”李蛰燃自然对当年之事一清二楚,甚至参与良多,她要做的是成为燕国的皇帝,又怎会容忍境北有顾离这样一个人物存在。
于是三年前与秦亥一拍即合,一同将境北的消息卖给了阿颜乞,只不过后来她长时间待在棽都,一心扑在京师上,有秦亥对顾离下杀手她便未再多关注,于是才和阿颜乞断了联系,又对京师朝局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否则袁复白从袁危止那里找到的可就不止那一封信了。
“既然如此,殿下,今日便是你为境北冤死将士偿命的日子,还有北城那些无辜的百姓,殿下可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藤罗听到这里,也不再废话,想要从李蛰燃这里听到一句悔意,显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那便只能用李蛰燃的人头去祭奠英魂。
“那些人能为我的大业而死是他们的荣幸,我又凭何偿命,我李蛰燃身上流的是天子之血,我做的事情皆为天意。”李蛰燃想要谋夺天下的心可是真真切切,一点都假不了,比任何人都想要坐上帝王宝座,甚至不惜毒害自己的亲弟弟。
雪落肩头,顾离走上前去挥出长刀:“杀!”
顿时,乾宁殿外成了刀光剑影所汇聚的场面,落雪被人扫过,掀起一堆。
有人被砍刀在地,李蛰燃带的那些禁军自是比不过顾离身边的暗卫,这些可是境北精锐中的精锐,加上陈铎亲自培养的禁军,对付李蛰燃绰绰有余。
没一会儿,就只剩下李蛰燃一人被顾离的暗卫团团包围。
顾离从暗卫中走出,站在李蛰燃面前,脸上已沾染了血迹,伸手轻轻抹去,眼中藏着血丝,他低头看向腿已被砍上而无法站立的李蛰燃,直言道:“殿下可还觉得,自己无错?”
李蛰燃仰天而笑,任由大雪拍打在自己脸上,她止住笑声抬头看向顾离,冷哼一声道:“我何错之有,帝王宝座难道我不能争一争,你一个外姓王都可以,难道我还能没那个资格。”
“你有,但你不该伤害那么多无辜之人,你的大业凭何要建立在百姓的生命之上。”顾离无法想象若是这样一个人真做了燕国的皇帝,百姓将生活在何等水深火热之中。
李蛰燃依旧看向顾离,眼神分毫不改:“一将功成万骨枯,史书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没有人会记得我是如何登上帝王之位的,难道你的手里不是尸骨累累吗?顾离,今日我败了,我认,但你,我不服。”
如此言论当真令在场之上都感到无言。
顾离还要去救宋时书,哪里有时间和李蛰燃继续掰扯下去,他不再多言,而是将手中的刀提到李蛰燃面前。
李蛰燃见顾离如此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心里也清楚,自己没法再活着了,脱了这么就都没人来支援,这京师皇城只怕已尽在顾离掌握之中,千算万算,没算到顾离会走上谋反这条路。
“你们顾氏不是自诩忠君爱国吗?没想到也会剑指皇城,你就不怕天下人不满?”
顾离垂着眼,手中的刀已碰向李蛰燃,一瞬间,有鲜血流出。
“不劳殿下操心。”
李蛰燃吃痛“嘶”了声,又道:“什么顾氏王旗,都是假的。”
说罢,便伸手握住刀刃,鲜血流了一手,随后闭着眼睛用刀轻轻一划,自己脖子也随之一起扭动,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满地雪白化作鲜红一片。
一代长公主,也就此落幕。
顾离收回刀:“走,去刑部大牢。”
这个点,京师应该已被完全控制,等他救出宋时书,一切就该结束了。
这场雪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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