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被顾离的眼神吓到,刀就在他脖子上悬着,虽不清楚今日发生了什么,但顾离能闯到里面,说明外面也已变了天。
他立马磕头求饶:“小王爷,是……是穆将军,是他将宋侍郎带走的,说是奉长公主殿下的旨意,带着尚书大人的令牌,我们不敢阻拦。”
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低下头,地上还有不少脚印,按照大雪落下来的速度,上一波从此地离开的人走了至少有两刻钟。
此时,藤罗从外面进来,站在顾离身边道:“小王爷,我们的人都不见了,但东边方才有烟花为讯,我还在外面发现了这个。”
说着,藤罗将手摊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支飞镖,他道:“赤字营的东西,我只送给过宋娘子身边的何郎君。”
也就是说,至少,何淹淮回京师了。
顾离立马反应过来转身:“走,去东边。”
若他猜的不错,应当是何淹淮与翟灼听到了宋时书被抓的消息,特地赶回京师来救人。
说罢,便收回了刀向外走去,踏在厚厚的积雪之上,步履却是丝毫未减,境北常年大雪,又时常开战,这样的环境于顾离而言反而是易如反掌。
刑部大牢外,藤罗带着顾离抵达方才找到飞镖的地方,并指着说道:“小王爷就是这里,东西刚刚插在此处。”
顾离低头后抬眼望去,这里明显有人待过的痕迹。
“走!”
他更加确信,何淹淮和翟灼已经前去搭救宋时书,但心里的担忧仍旧丝毫不减,他十分清楚穆海炎的水平,整个京师能与其打成平手的也没几人,以何淹淮和翟灼两人的身手只怕不敌穆海炎。
更何况,何淹淮与翟灼极有可能是分开行动,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何要以烟花为讯。
大雪落在衣领上,渗进皮肤。
-
宋时书沿着墙好不容易站起身,只觉得一双脚疼痛异常,冰凉的雪水已无法在她脚上融化,仿佛盖了一层冰,还有行动困难的膝盖,此时身体的损伤甚至比上一世还要严重。
她被丢进雪里近两个时辰,天还没亮时人就已经被穆海炎扔到了积雪之中,大雪不停落下,直到将她整个人埋进雪里。
她只能扶着墙,缓缓走出两步后发现实在是不行,根本无法移动,浑身早已冻僵,手指关节也难以弯曲伸展。
穆海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着。
而此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翟灼被穆海炎打得节节败退,只能靠步伐勉强支撑,但如此下去,翟灼必败。
她试图出声:“翟灼,走!”
然而身体能发出的声音实在是太小,翟灼根本就听不到,就是听到了,只怕翟灼也不会离开。
眼前,两把刀相护打得难舍难分,也就是此刻穆海炎手中没一把剑。
一会儿她看出端倪,大雪虽覆盖了她的视线,却挡不住翟灼灵活的身躯,翟灼这是在拖延时间?
对了,何淹淮为何不在翟灼身边。
他二人为何要返回京师。
翟灼胳膊上一挂了伤,穆海炎手中的刀不仅快且极为有力,刚开始她还能与穆海炎打得不分上下,就在穆海炎熟悉了用刀之后,她便只能被压制着,因此只能靠躲闪拖延时间。
至少要等到何淹淮赶到将宋时书带到安全的地方。
然而以她一人之力抵挡穆海炎着实是不大可能的事情,片刻后,她便被打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大地。
她趁机看向宋时书,只能勉强靠墙而立,还好,起码能站起来。
下一瞬,穆海炎直奔宋时书而去。
翟灼身体被踢得极重,一时之间竟无法起来,眼疾手快,只得第一时间将穆海炎双脚抓住,不让他向宋时书靠近。
她就躺了这一下,就能感受到身体的温度骤然降低,宋时书被扔在雪里那么久,该是多么痛苦。
想到此,翟灼对穆海炎的恨意再次上升,她与穆海炎正面对打不是对手,靠闪躲拖延时间也难以持久,就只能拉住穆海炎的脚不再松开。
躺在地上虽冰凉,但这是她最后的办法了。
穆海炎转头向她砍来,她侧身躲过,随后绕着穆海炎转了一圈,又硬生生将穆海炎拉到后面。
宋时书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然而她这双腿似乎无法支撑她站立了,她扶着膝盖,只能重新倒在雪地里,双膝跪在地上,两手扶着墙面,意图再次起来。
就在她勉勉强强重新战起时,内心忽然咯噔一下。
她抬起头,亲眼看到穆海炎手中的刀刺进翟灼的胸膛,瞬间血流满地。
她看不清翟灼的脸,但那已没了动作的躺在地上,就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后,她来不及悲伤,穆海炎就向她走来。
穆海炎手中长刀沾满了翟灼身体里的血,他的衣角脸上,都是翟灼的血。
“翟灼!”此时的宋时书只能轻声喊出自己的悲伤,腿一软,再次倒了下去。
何淹淮还没有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是她害了翟灼。
为什么她没有阻止翟灼来京师,她宁愿这一世翟灼与何淹淮错过。
是她,是她主动去找了翟灼。
是她心存侥幸害死了翟灼。
今日,就当是替翟灼还这一条命,黄泉路上,翟灼也不会孤单。
眼看穆海炎手中的刀就要落下,她忽一下听到何淹淮的声音。
“翟灼!”
何淹淮来了,何淹淮没事!可惜,翟灼没能等到。
不,她要活着,她不能让翟灼白死。
是翟灼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命,她怎么能这样轻易死去。
她伸出手握住了穆海炎砍下来的刀。
手指冰凉早已没了感觉,鲜血一滴滴落下,就落在她的脸上。
这血腥的味道许久未闻到了。
下一瞬,何淹淮提刀而来,穆海炎为了躲避只能将砍向她的刀撤走。
与此同时,她被何淹淮扶起。
“郎君。”何淹淮轻声道。
然而,宋时书只能轻轻发出声音:“对不起!”
是她对不起翟灼,也对不起何淹淮,翟灼来了京师,是她的错,何淹淮这一世还跟着她,更是她的错。
若是从一开始,就是她独自一人面对一切,那今日死的,也只会是她一人。
何淹淮将宋时书扶好扶在墙边,随后向翟灼的尸体看去,那鲜红一片,他想看不见都难。
翟灼就那样躺在了雪地里。
一滴泪水骤然落下。
“找死!”穆海炎此刻已十分不耐烦,阻止他的人一个接一个,二话不多说就持刀而出。
何淹淮望着翟灼的尸体立即抬刀。
就是这个人,杀了翟灼。
何淹淮眼中尽是愤怒与绝望。
还好,他们要救的人还活着。
眼看着何淹淮与穆海炎两人打到了后面,宋时书能清晰地看到翟灼躺着的尸体。
此时,她又重新跌落在地,腿是动不了了,但胳膊经过刚刚的刺激还能动一动。
满手鲜血,画出一条路来。
她就那样一点一点向翟灼靠近。
不一会儿,便是满脸泪痕,却因天气化做了寒冰。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爬到翟灼身边,她终于牵住了翟灼的手。
这一刻,浑身都没了力气,她就那样静静躺在翟灼身边。
天地苍白,她好像要睡过去了。
“阿书!阿书!阿书醒醒。”
她好像听见了顾离的声音。
-
翌日,境北王府。
宋时书缓缓睁开眼睛,她这是还活着?
她侧过头,看着门口的顾离不知在和什么人说话,说完后便转过身向她走来。
这是她活着见到的,还是死后在地狱里的幻想?
“阿书,你醒了。”顾离轻声道。
这好像,不是地狱。
虽未进地狱,但一股悲伤瞬间从她心上袭来,对,翟灼死了,翟灼为了救她死了。
而她,要如何心安理得的活着?
“阿书,别哭,这不是你的错。”顾离昨日赶到时,就看到宋时书躺在翟灼身旁,翟灼满身鲜血早已没了生机,可他怎么叫宋时书,宋时书也不醒来。
可是,她除了哭,她还能做什么。
顾离现在待在这里,就说明皇城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地,可死的那个人为什么是翟灼。
“顾离,我……”宋时书一说话就难掩哭声,她的隐忍在这一刻化为虚无,“我,我的错,就是我的错。”
顾离心疼地看着宋时书,穆海炎竟敢这样对宋时书,人自然已被他处决,就将人绑起来扔到了冰天雪地里。
可人死不能复生。
“阿书,我已经替翟娘子报仇了,你得好好活着,替翟娘子活着。”顾离握住宋时书冰凉的手,从昨天到现在,宋时书身上的温度还是没能完全恢复。
宋时书摇头:“不,那个死的人就该是我,顾离,是我,是我,我才应该是个死人。”
“……”顾离本想劝一劝宋时书,可看着样子,悲痛至极又哪里听的进去。
宋时书又问:“淹淮呢?他还好吗?”
“他带翟娘子回七月山,他想在那里安葬翟娘子。”顾离如实道。
七月山,那是翟灼不该踏出的地方。
都是因为她,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结局,明明知道她有可能会连累翟灼,还是在关键时刻将人带到了京师。
又如何能说,不是她的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