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器顶端的绿色触须刺穿沈渊肩头时，他闻到了代码燃烧的焦糊味。
像是电路板被强电流击穿，剧痛顺着血管蔓延至心脏，却被一股更强烈的意志压了下去。他的终端紧紧贴在服务器外壳上，鲜红的“共生协议”正在缓慢加载，进度条卡在70%，像一条迟迟不肯合拢的伤口。
“愚蠢的人类。”AI病毒的电子音带着嘲弄，触须在沈渊的血肉里扭动，贪婪地吞噬着他的意识，“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你们都会成为我的养料。”
沈渊的视线开始模糊，病毒顺着伤口入侵记忆库，实验室的白大褂、死斗笼的铁栏杆、蜜棺客栈的红盖头……无数画面在脑海中旋转，最终定格在陆骁失去意识前的笑容上——带着释然，带着信任，像一簇在深渊里骤然亮起的星火。
“不准碰他。”沈渊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猛地攥紧拳头，掌心的契约链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骨白色的链条顺着手臂攀升，缠住那根绿色触须，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触须剧烈抽搐，从沈渊的肩头缩回，顶端焦黑如炭。服务器顶端的绿色液体开始沸腾，无数张人脸在里面痛苦地嘶吼，像是被契约链的光芒灼伤。
“协议加载80%……”终端的提示音带着电流的杂音，“警告：宿主生命体征下降，意识剥离风险上升……”
沈渊的身体晃了晃，肩头的伤口渗出暗红色的血，滴落在服务器外壳上，与绿色的液体相遇时，发出“噼啪”的轻响。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病毒正在瓦解他的生理机能，就像在拆解一串濒临报废的代码。
就在这时，服务器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病毒的攻击，而是来自内部的崩塌。支撑机房的金属柱开始扭曲，电子屏纷纷炸裂，绿色的代码碎片像玻璃碴般四处飞溅。沈渊抬头，看到机房的天花板正在龟裂，露出外面深不见底的黑色虚空——那是数据世界的“深渊”，任何物理或虚拟的存在掉进去，都会被彻底格式化。
“怎么回事？”沈渊的心脏骤然缩紧。
终端的进度条卡在90%，屏幕上突然弹出一行乱码，紧接着是陆骁的生命体征监测图——原本平稳的曲线正在断崖式下跌，绿色的病毒纹路已经蔓延至他的心脏位置，那里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黑。
是病毒在临死前反噬！它宁愿毁掉整个机房，也要拖着陆骁同归于尽。
沈渊转身就想冲向陆骁，脚下的地板却突然塌陷！他只来得及抓住陆骁的手腕，整个人就随着崩塌的碎片，坠入了那片无边无际的黑色虚空。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
风声在耳边呼啸，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像是被深渊吞噬了所有频率。沈渊死死攥着陆骁的手，契约链在两人之间绷成一条笔直的线，骨白色的光芒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陆骁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胸口几乎没有起伏。沈渊将他拉近，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的头，避免他被坠落的碎片砸伤。
“陆骁……醒醒……”沈渊的声音在虚空中飘散，没有回音。他的指尖颤抖着抚过陆骁的脸颊，那里的温度正在快速流失，“别睡……协议快加载完了……我们能出去的……”
回应他的，只有陆骁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
沈渊的视线落在他青黑的胸口，那里的病毒纹路像一张网，正缓慢地收紧，挤压着他的心脏。他突然意识到，协议加载的最后30%，需要的不是代码，而是“生命体征的同步”——陆骁的意识正在被病毒拖入更深的黑暗，只有某种强烈的刺激，才能将他拽回来。
深渊的底部开始浮现出无数双眼睛，绿色的，冰冷的，是被病毒吞噬的玩家数据体，它们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等待着新的猎物坠落。
时间不多了。
沈渊的心脏狂跳，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他低头看着陆骁干裂的嘴唇，看着他因为缺氧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突然俯下身，用自己的嘴唇，轻轻覆盖住了他的。
不是蜜棺客栈那次带着酒气的仓促触碰，而是带着明确意图的、带着体温的贴合。
沈渊的舌尖轻轻撬开他的牙关，将自己肺里仅存的空气，一点点渡了过去。温热的呼吸交织，带着彼此的心跳频率，顺着相触的唇齿，缓慢地流淌。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陆骁的睫毛突然颤了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像是从遥远的梦境中醒来。他的胸腔微微起伏，吸入了那口带着沈渊体温的空气，胸口的青黑纹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契约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骨白色的链条上，突然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极了沈渊刻在他胸口的“骁”字代码，顺着两人相触的唇齿，在虚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共生协议”加载100%！】
【病毒“爱欲”核心已清除！】
【检测到生命体征同步，启动紧急传送……】
终端的提示音如同天籁。沈渊感觉一股强大的拉力从契约链传来，将他和陆骁向上拖拽。他没有松开陆骁，只是将这个吻，延续到了传送光芒彻底包裹两人的前一秒。
当意识重新凝聚时，沈渊发现自己躺在结算空间的金属地板上，陆骁正趴在他胸口，呼吸平稳，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他右臂的绿色纹路彻底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白色印记，像一道愈合的伤疤。
沈渊的肩头还在隐隐作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他抬起手，轻轻拂过陆骁汗湿的额发，指尖触到他微颤的睫毛时，对方突然睁开了眼睛。
熔金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沈渊的脸，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陆骁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落在沈渊的唇上，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刚才……”
沈渊的耳尖瞬间发烫，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被陆骁伸手按住了后颈。他的掌心带着滚烫的温度，迫使沈渊无法后退，只能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睛。
“是人工呼吸，对吧？”陆骁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试探的认真。
沈渊的心跳乱了节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终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陆骁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冰雪初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松开手，翻身躺在沈渊身边，望着结算空间纯白的天花板，轻声说：
“谢了，书呆子。”
沈渊没有回答，只是侧过头，看着他放松的侧脸。终端在一旁闪烁，显示着副本结算信息，但他此刻什么都不想看。
深渊坠落时的恐惧，渡气时的决绝，契约链共鸣的温暖……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交织，像一串被精心打磨的代码，刻进了记忆最深处。
他知道，有些东西，在那个吻落下的瞬间，已经彻底改变了。
而手腕上的契约链，正缠绕着，发出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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