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的小汽车已经燃烧殆尽。
大家聚集在隧道出口处，靠墙坐了下来。
焦味渐渐变淡，被隧道外的冷风吹散。
众人在墙角坐成了一排。
最外边的是大汉，接着是大叔，然后是77号，江苓、女学生、卷发女士、平头大哥。
“你们的蝙蝠肉吃了吗？”大叔问。
空气安静了几秒，江苓回：“没有。”
江苓有意岔开话题，“我进入游戏的时候失去了过往的所有记忆，我不知道自己谁，家里有什么人，以前是干什么的，这些统统都不知道。”
她挑起了话题，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凄凉的神色。
大叔掏出了脖子上的一个吊坠，是水滴形状的人工琥珀，里面嵌着一张小女孩的画像。
“我可能有一个女儿。”他摩挲着吊坠光滑的表面，像是在抚摸里头小女孩画像的脸。
江苓问：“看着画像，你能想起来吗？”
大叔茫然地摇了摇头。
江苓此时发现身旁的女学生红了眼眶。
她的目光被对方察觉，女学生揉揉眼眶，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封吊唁信。
是以子女的名义写给父亲的吊唁。
“我每看一次，心里就难过一次。”女学生把信件展开，“虽然没有记忆，但难过的情绪不会作假。”
她打开看一眼，像是不忍淬读那样又迅速地折叠起来，放回了衣兜里。
江苓随意瞟了一眼，发现女学生的父亲原来是科研工作者。
怪不得女学生这么聪明，有其父必有其女。
江苓搂过她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卷发女士也投来安慰的眼神。
江苓侧头和她对视上，问：“你和36号是在游戏初试里认识的？”
卷发女士摇头，“我们之前就认识。”
江苓不解地问：“你们没有失去记忆？”
“有，我们相互忘记了彼此，但证件又让我们重新联系在一起。”卷发女士拿出一本对折的红本子。
她把红本子打开，再打开，里面是一对新人的结婚登记照，照片底下登基着基本信息。
照片看上去，二人都很年轻，证件登记的时间是2014年7月8号。下面写着名字，女方：郑溪君。男方：陈黎生。
“原来你们是夫妻？”大叔歪头看向他们俩，“我就说你俩关系不一般。”
他扭头看向大汉，问：“84号，你呢？”
“我什么？”大汉反问。
“你身上有什么能让你联想到过去的东西？”大叔问。
“过去？那东西重要吗？想起来有什么用？能马上从游戏里脱离出去？还是能让游戏从现实世界里脱离出去？”
大汉一连串的发问，叫听的人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大叔沉默了一会儿，“确实是没什么用，可能算是个心里安慰，有了过去，知道了家人，才有动力继续走下去。”
大汉沉默着不说话，重重的鼻息喷出，他说：“记忆没有，东西也没有，但我对刀有一股莫名的兴奋，拿着刀，我就想砍东西。”
众人听着他这话，纷纷怪异地看向了他。
只听他又继续说：“在初试的休息区里，我原本是想闯进食堂打劫几份盒饭吃的。但是我看到了厨房砧板上放着的刀，就忍不住去拿了起来。当时我就想，外面的人那么多，又那么吵，砍掉一些正好。”
他抹了一把脸，懊丧地说：“越砍我就越兴奋，见了血后，我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猪笼里的猪，羊圈里的羊，海滩上半死不活的翻肚鱼。”
大叔冷汗连连，总结道：“你可能是个屠夫。”
大汉说完便双手抱胸，长腿伸直，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像是在沉思。
片刻后，他继续道：“当时，他们那些人在我眼里不是人，是畜生。他们的手变成了前蹄，他们是一只只可以站起来行走的狗、牛、羊……”
大汉看向江苓问：“小娘们，你还记得初试里的车棚底下吗？”
江苓问：“怎么了？”
大汉说：“我能看见那些人的本体。”
江苓蹙眉，觉得对方有些魔怔了。
大汉：“那个老头是羊，戴眼镜的那个是狗，其余的也都是一些牛牛马马。”
他越说越荒唐，江苓忍不住打断他，“你累了，睡会吧。”
“但是你不是。”大汉闭了闭眼，“所以，我在破坏了时钟后就找上了你。”
这话很荒谬，但他说的那么认真，江苓忍不住问：“那现在呢，我们中哪些是人？哪些是畜生？”
大汉说：“这里没有畜生。”
谈话僵住，几人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77号呢？”女学生侧头过来问，“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能联系到身份的东西吗？”
77号摸了摸裤兜，“我有一把折叠刀。”
女学生问：“就只有这个？”
“是的。”77号惋惜道，“我原本有一个行李箱，后来弄丢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打开看里面的东西。”
他的话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只有江苓在思考，77号竟然不知道行李箱里面有什么？
江苓又觉得头疼了，那个行李箱，她在梦里见过。
“你们在游戏里有梦见过自己的过去吗？”江苓问。
77号颇为好奇地转头看她，“你有梦到？”
“有。”江苓点头，“我梦见了一场车祸。”
女学生也放下了戒备道：“我梦见了一场演讲。”
大叔：“我梦见了一场饭局。”
平头大哥和卷发女士同时诧异地看向大叔。
平头大哥：“我也是。”
卷发女士问：“什么样的饭局？”
大叔：“红色的，我是说背景是红色的，从大门到地板，从桌布到天花板。”
卷发女士有些激动地睁大了眼睛，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一时急的发不出声音。
大叔：“难道我们三个人梦见的是同一场饭局？你们是参与饭局的人？”
平头大哥思忖一番，“那就是说，我们在进入游戏前可能认识。”
大叔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他转着头问身侧两旁坐着的77号和大汉，“你们俩个呢？都梦见了什么？”
77号有些失落道：“我未曾入睡，所以还没有做过梦，这样听上去有些可惜呢。”
大汉却是一直的兴趣不高的样子，“梦？”
他嗤笑：“那也能当真？”他这是不想说，他向来这么不合群，也十分的利己。
众人的讨论被他这句不屑的讥讽中止。
夜幕降临，困意袭来。
江苓缓缓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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