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相

齐漾舟摩梭着纸张,淡淡说,“况且,薛家也不是吃素的。若真一分不留,她们定然马上就发现了。万一他们去铺子里闹事,咱们计划仓促容易露了马脚。留下这些银钱,足够她们挥霍半载。待她们发现时,各家铺子已经交接完成,咱们都回幽州了。纵使她们再想追,也是天地茫茫,无迹可寻。金蝉脱壳岂能舍不得这壳。往后,咱们就是天涯各走一边,与薛家再也没关系了。”

“也算是咱们的赎身买命钱了。若是主君知晓,定能把将军从土里抓出来揍一顿。”丰禾话音刚落,便由齐漾舟的父亲想到了客死异乡的江黎。

丰禾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怔怔抬头,她瞧见齐漾舟的发丝翻飞,纤细的身影在风荷摇曳中显得更加单薄。丰禾俯下身环住她,想用自己的臂膀替她挡住些苦难。

“好了,好了。乖丰禾,我还没哭呢。兄长之事,我不会善罢甘休。”齐漾舟拍拍她的手。

两人都没再提江黎,而是你言我一语谈论着未来铺子田产的安排计划。

可是丰禾自小同齐漾舟一起长大,她知道,齐漾舟心底很痛,父兄离开很痛,薛彻殉国很痛,薛家背叛很痛,兄长的死很痛。可齐漾舟不能哭,也不敢哭。如今,她的身侧只有丰禾一人,无人可依,无处可去。

丰禾懂她,只将一盘红豆酥塞进她手里,期冀口中的甜能冲她走心里的苦。

“齐漾舟!”

沈绥墨发披散,只匆匆披了外袍。他跑的极快,匆匆穿过连廊,把侍卫们都甩在了身后。

齐漾舟坐在轮椅上,瞧着他停在檐下。

沈绥眼里有急切,有愤怒,有惋惜,还有庆幸。他的眼神太复杂,齐漾舟很累,她不想揣摩,何况沈绥应该会更喜欢简单的方式,于是单刀直入问道:“怎么?沈指挥现在急着同我□□了?”

“你腿怎么了?为何坐在轮椅上。”沈绥盯着她的腿问。

“我?我倒想问沈指挥,你身负重伤为何能站?我自然比不得沈大人身强体健。”齐漾舟朝丰禾点头,示意她去请医师来。

沈绥被她点醒,仿佛才意识到自己重伤遍布,小心扶着石桌坐在齐漾舟对面。他昏睡了七天,面色仍泛着苍白,身形也略有不稳。

沈绥踌躇着如何开口,齐漾舟也不急,静静嚼着红豆酥等他。半晌才听他道:“我与江黎……”

沈绥垂眸,他仿佛在为如何向他人直言亲人之死而感到羞愧。

齐漾舟打量着沈绥的样子,不动声色藏住心底的三分惊愕。

传言,沈绥是冷漠的执法者,是帝王利刃。人情冷暖在他面前永远抵不过纪法纲常。杀人不眨眼,冷面酷吏,九幽阎罗,几乎所有形容冷血的词都能往他身上堆。

她难以相信,沈绥居然是能共情他人的性子。

齐漾舟将手中信笺码好,不屑嗤笑,果然传言不可信。她不禁觉得两人竟有一丝同病相怜的可笑。

于是她的态度缓和了些许,温声问道:“沈指挥,但说无妨,我有自知之明。背后势力能伤你至此,定是错综复杂的庞然大物。我惜命,不会做出以卵击石的蠢事。”

“我奉旨于济州接江大人入京,赴任大理寺司寺丞。谁知半路遭杀手拦截,我们皆负伤,最终绕路进京。可我二人一入长安,便遭追杀。对方人数太多,我只身一人,没能护住江晗,争斗中他被刺中要害失血过多,没能留下来……。长安道庆典人多混杂,我借人群掩护甩掉杀手,出城躲避。”

“什么人能在京畿之地动用如此多的杀手?达官显贵有实权调动如此兵力的无非就是那几位。他们甚至清楚知道你们的动向。外患可平,家贼难防。锦衣卫内部有问题,沈指挥您手下的嘴不干净啊。”

沈绥眉毛轻挑,他并未提及锦衣卫不派增援一事。齐漾舟便已敏锐察觉锦衣卫内部有叛变,不仅不来襄助救援,反而将自己和江黎的行踪透露。

终究是未查明之事,沈绥自己尚不知实际,没顺着齐漾舟的话说,而是又道:“我猜刺杀与济州贪腐案有关。太子殿下上书调任江黎,表面是阻止济州案进行,实则是暗中呈供。济州贪腐风气严重,需将此案移交三司会审,才有彻查可能。一来案件转移归京城所管,对方鞭长莫及,二来能使对面放松警惕,有机可查。”

只听到这些,齐漾舟就沉默了。

她想过兄长的死不会如此简单,但这些错综复杂的牵涉已经不是她作为后宅妇人、商贾能左右的了。无论对方是谁,是顾相,是皇子或王爷。齐漾舟都无可奈何,面对皇权,江齐二户太过渺小,毫无反抗之力。

她一无官职,二无诰命,三无人脉,更无功绩。天下万耳,无人能听升斗小民一言。

齐漾舟眼底的希望渐渐暗淡,峰回路转必会柳暗花明。可路在哪里,她在长安已无亲眷,假死身份更不能暴露,她能利用的人,竟然只剩眼前的沈绥。

齐漾舟此生再没有一刻比此时更痛恨世道不公。

天下权势尽在男子之手,夫为妻纲,夫婿死了,妻子要被逼殉情。女子绝路无望时,双手空举也撑不起自身,只能攀附求生。

权势啊,多么诱人的字眼。向往的种子一旦发芽,便会在心底生根,吸食血肉疯长。

远处丰禾领着医师匆匆赶来。

齐漾舟落寞地朝沈绥咧出一个假笑,道:“沈指挥,您且在我的别院安心住下修养。此处是我假死落脚之地。宅院购置一律借他人之手,短时间内无人能查得。”

沈绥听她的话却突然站起,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推给齐漾舟。

他的眼神锐利,如盯住猎物的豹,戏谑道:“齐二,救命之恩我记下了,所以我愿意被你利用,但同时你也要为我所用。我们的目的一样,不是吗?”

他骨节细长匀称的手指,在石桌上轻敲。“狸猫换太子,齐二,你敢不敢。”

沈绥笑的势在必得,没有等齐漾舟的回复,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噗”齐漾舟愕然,沈绥竟受了腿伤,方才还为查探自己,为了颗棋子的死活跑的飞快。当真是无利不起早,齐漾舟微微摇头打开锦囊。

锦囊里静静躺着的是江黎的敕令和告身,袋底还有一枚铜制鱼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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