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伏黑惠的喉结滚了滚,犹豫几秒,收好随身物品,跟在東雲時明的身后,告别热情向他们道谢的原告。

原告的表情像极已经赢下了这场还未开始的官司。

这个认知令他感到些许不适。

正义与背叛者这两个词语,同时鞭笞着他的灵魂。

律师这个职业,真的可以因为正义,而背叛委托人的利益吗?

那这个职业的底线在哪里?

但律师如果无视正义,还能被称为律师吗?

嗓子口好像有很多话想冒出来,但不知怎么,这些话环绕在唇齿前,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又莫名消失不见了。

伏黑惠心想,到底是别人事务所的事情,自己这么贸然询问的话,恐怕会添麻烦吧。

東雲時明似乎忘记了伏黑惠的存在,上车后便一直沉默。

忙完了别的事情的助理美咲赶过来担任了司机的职务。

伏黑惠仍然坐在副驾驶位,他从后视镜里能看到那位看上去似乎人畜无害,但实际上应该不是什么好人的律师東雲時明。

東雲時明在闭目养神,即使车里只有三个人,也十分注意仪容地推高从鼻梁滑落的眼镜,衣冠楚楚的,丝毫看不出是背叛了委托人的叛徒。

难以置信。

但伏黑惠的人生准则是,不要多管闲事。

于是他低头,拿出从不久前开始就震动不停的手机。

无事可做的老师和前辈,对他展开了堪称霸凌的信息轰炸。

五条老师用数量多达99 的拳打脚踢表情包表示了对他的不满意。

乙骨前辈则是给他解释了五条老师暴躁的原因。

原因还是出自于后座那位——

猝不及防间,抬头的伏黑惠在后视镜里,对上了一双深色的瞳孔。

他突然意识到,東雲時明可能已经无声地观察他有一会了。

伏黑惠:“……”

说实话,被人这么盯着,怪毛骨悚然的。

“東雲先生?”

“伏黑同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東雲時明没有任何被人发现自己窥视行为的难堪,反倒真的像是被什么问题困扰一样,眉头都蹙到了一起,“你觉得人为什么会做一些明明知道是错误的事情呢?”

错误的事情?

東雲時明觉得背叛自己的委托人、选择维护正义是错误?

还是在警告他,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

不,如果是警告,東雲時明根本没必特意要把他带来这里。

伏黑惠短暂地忘记胡闹的老师,并真的顺着東雲時明的话题思考起来:“马克思的资本论引用过这样一句话,当利润达到10%的时候,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東雲時明:“而当利润达到300%时,他们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

你不是也知道这段论述吗。伏黑惠想,既然知道,那还有什么好觉得疑惑的。

明明自己也接受了对方的好处,跑来帮别人出谋划策。

伏黑惠想到了原告准备的礼品盒。

但東雲時明临走前并没有带走它。

“啊,原告给的盒子,”他说,“好像忘记拿了。”

東雲時明没有因为美咲在场而选择遮掩,语气也挺无所谓的:“哦,那个啊,拿走的话会被当成把柄抓住的,如果他想给,以后会用更隐蔽的手法给。”

美咲乐呵呵地插嘴:“看来那位是提前打探过了,知道我们律所最近挺缺钱。”

東雲時明继续问:“人只会因为利润铤而走险,伏黑同学是这么认为吗?”

“也不一定因为是利润吧,”伏黑惠说,“新闻里不也经常出现一些离奇的事件吗,比如为了愉悦感去杀人,比如为了所谓探究人类进化而让人与动物融合。

“人就是劣等的动物。”他总结。

東雲時明依然疑惑,手指捏着下巴:“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这场官司打下来其实对原告并没有太大的好处。从古至今,抄袭案就算打赢了,对被抄袭者而言也是一种损失,一来抄袭案中,要证明抄袭就得经过多次举证,耗费的时间精力对被抄袭者而言更像是种折磨,二来就算能通过官司要求抄袭者作出相应赔偿,比如交还通过抄袭获取的财产,实际上也很难证明哪部分的财产算抄袭获取。”

“很多案例中,被抄袭者都会在官司中途选择与抄袭者私下和解,只有少数那些真的对自己的作品充满热情、也知道就算打赢了官司也得不到太多补偿的人,才会坚持到底,只为了得到对方的道歉。”

“按照这个思路,所以获得对方的道歉,才是原告所追求的‘利润’吗?”他喃喃自语。

伏黑惠听得连连皱眉:“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東雲時明:“你觉得原告是为了自己的心血付出一切也要争口气的人吗?”

原告是这种人吗?

伏黑惠也有些迟疑:“应该是吧?”

从与原告见面开始,他与那位设计师重复了至少三次“我们费劲心血创造的孩子”。

就像東雲時明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心血,谁又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毕竟这场官司就算打赢了,也很难追回原告的损失。

“你打算帮原告吗?”伏黑惠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可能因为他本身不是个专业的律师,无法在“正义”与“律师的责任”之间做出取舍,所以他想听听東雲時明的说法。

出乎意料的,后视镜里的東雲時明却笑着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来帮原告的呢?如果我是为了来打探原告的底牌,帮委托人赢这场官司呢?”

伏黑惠愣了:“你——”

看着后视镜里東雲時明笑意盈盈的模样,一时之间,伏黑惠竟然拿不准他此刻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还是说,東雲時明真的就如他本人说的那样,是个就算知道了真相,也要服务委托人的律师?

東雲時明伸了个懒腰,终于来了点精神,打开pad继续查找昨天晚上没来得及看完的文件。

脑子在飞快计算资料,東雲時明嘴上也没停。

“伏黑同学知道吗,就算是被现场抓住的杀人犯,都有权在法庭上拥有一名辩护律师,一个人无论做的事看起来多么可恨可恶,但是在被法庭审判定罪之前,都应当被视为无罪之人,这是法律赋予的人权。”

“在案子没有被定性前,律师都应该无条件相信以及维护自己的委托人,而且我向你解释过律师这个词语,说到底也是个收钱办事的职业。”

“我热爱我的工作,所以我会付出努力,我想赢,所以我也会利用一些手段。律师嘛,谁会不想赢呢。”

伏黑惠咋舌:“你不愧是名专业律师。”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原本他还在纠结正义和责任感的抉择,结果人家東雲時明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只是工作而已,无关正义。

伏黑惠不理解,五条老师到底为什么会送他来这里。

他能从这种恶劣的人身上,学会轻松活着的方法吗?

東雲時明假装没听出其中的嘲讽:“我倒是觉得伏黑真的可以考虑律师这条路,毕竟比起咒术师来说,律师这份工作还算安稳。”

伏黑惠脸色沉了下去:“我不是咒术师,我也不配……算了,没什么。”

“……”屏幕上滑动的手指停顿一秒,東雲時明挑眉,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刚刚是不是有事想问我?”

伏黑惠被迫恢复记忆,想起霸凌自己的老师,随即叹气:“五条老师想跟你交换联络方式。”

如果伏黑惠现在抬头看一眼后视镜,就能发现東雲時明已经明显停止了阅读。

他只听到后座平静的声音对他说“哦,可以啊,把我推给他就行”。

伏黑惠没有多想,把東雲時明的账号发给五条悟。

也没发觉東雲時明的指尖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而当東雲時明看到好友列表里多了一个头像空白,名字是一个句号,连朋友圈动态都干干净净的小号申请时,抿嘴,状似不经意的:“五条先生的头像真有意思。”

“有意思吗?”伏黑惠看了一眼手机,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所以简短提了一嘴,“大概是因为之前被人夸过手指很好看之类的吧,五条老师就是这种性格,他向来很享受别人的追捧。”

東雲時明:“哦。”

想了想,迅速打开自己的工作账号。

从二十多条未读中找到了一个十分显眼的对话框。

头像是一张手部特写的照片——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节,就算夸张得捏着的那支大红色玫瑰花,都显得画面十分好看。

该怎么评价这个头像呢?

東雲時明托腮,苦恼地端详。

臭屁的巨型犬?好像还挺可爱的。

再点开对话框。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在有家庭的情况下,跟别的男人单独出去算出轨吗?]

[未成年男人应该也算男人吧?]

東雲時明:“?”

抬头看了眼副驾驶位的伏黑惠。

他这里倒是也有位未成年男性。

巧合吧?

五条悟总不能因为他跟学生出去工作,就开始吃醋了?

顿了顿,他扯扯嘴角。

想什么呢,他跟五条悟也没熟到可以吃醋的程度。

美咲此刻也突然记起来:“对了!之前你们在忙我就没说,昨天五条先生回家的时候情绪不太好,東雲律师要不要回去哄、看看五条先生?”

恰好,私人账户上,那位名字是一个“。”的消息跳了出来。

[。:有空吗]

但这条消息只存在了几秒,便从東雲時明的眼前消失。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東雲時明耐心等了几分钟,手机却没有再提示新消息。

前排的伏黑惠对后视镜看了又看。

怎么刚刚看着还有点开心的人,嘴角又突然压下去了?

斟酌了一番,伏黑惠问:“東雲先生,接下来我们是去见委托人吗?”

“对,不过我临时有点事要解决,”東雲時明抬头,果断的,“有一份文件,已经准备好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了,本来我想自己去送的,只能辛苦你亲自帮忙跑一下了。”

伏黑惠点头的同时,收到東雲時明发送给他的地址:“需要我一起去帮忙吗?文件我可以等晚一点再送。”

東雲時明摇摇头,整理衣领和袖口,然后微笑:“不用,是一份私人委托,一个小时后,我会在跟委托人约好的地方等你。”

临走前,他与后视镜里正看着自己的伏黑惠对视。

“伏黑同学,”東雲時明低声说,“你知道如何说谎吗。”

伏黑惠愣住。

看着東雲時明离去的背影,他突然意识到对方并没有在等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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