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的王国:宿迁的影子和上海的梦
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计算的突围。宿迁那个家,墙壁薄得能听见邻居的鼾声,我和妹妹薄影映在帘子两边长大。父亲把"光宗耀祖"四个字刻进了我骨髓里,方式就是拿我和所有亲戚家孩子比较,直到我考上旦復博士——"总算压过他们了",他说这话时,我分明听见潜台词:你终于配得上我的付出了。
母亲的爱是真空的。她只会问"吃饱没",当我试图跟她谈学术理想,她眼神茫然地说:"读不了就打工,一样的。"那一刻,我恨她的无知,更恨自己血管里流着她的血。
我在济南的出租屋里发誓,我要在上海拥有自己的房子,要把父母曾仰望的"城里人"踩在脚下。我的脸、我的学历、我精心研习的品位,都是我的武器。直到我遇见黎砚微,她那个充满书香的家,她谈起父母时那种理所当然的亲密,像一记耳光打醒我——我穷尽心力追求的,不过是她的起点。
二、妹妹薄影映:我最成功的投资
我妹妹,她胖,笨,在大专混日子,是我完美的反面教材。父母几乎放弃了她,这正合我意。
我成了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我深谙"低成本高回报"的投资之道。我会把用不完的护肤品小样给她,她如获至宝;她抱怨学校饭难吃,我转50块红包说"给自己加个鸡腿",她能哭出来;她为专升本焦虑,我把自己都看不进去的笔记拍照发给她,说"哥的秘籍,好好看"。
成本不过几十上百块,收获的却是她死心塌地的崇拜。"哥,你比爸妈对我都好!"她总是这么说。看着她感激涕零的样子,我内心冷笑:当然,爸妈的投资在我身上,而我的投资,是你永远的忠诚和依赖。我需要一个绝对的拥趸,来证明我不是天生凉薄,我只是对不值得的人吝啬。影映就是我圈养的斯德哥尔摩患者,她的存在,让我对自己的功利感到安心。
有一次她来上海,我故意在临吃饭时才叫黎砚微来"给她讲讲哲学",被拒绝后,我转头就对影映叹气:"你看,高知家庭出来的,就是有架子。"看着她眼中为我燃起的愤慨,我满意极了——看,只需要一句挑拨,我就能收获最廉价的忠诚。
三、相亲对象东晓嬅:我吃不到的葡萄,一定是酸的
舅舅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东晓嬅,是个普通一本的博士,家里非常有钱,父母是教授。去见面前,我做了十足功课,幻想着通过婚姻实现阶级跨越。
可见面那一刻,我就决定放弃。她五官平平,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聊天时带着一种被保护得太好的天真。我全程维持着绅士风度,心里却在疯狂地贬低:书呆子!除了会读书,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皮肤这么差,家里有钱也不知道保养。
回家后,我对舅舅说:"东晓嬅挺好的,但不太适合我。" 转头就对黎砚微"推心置腹":"那个东晓嬅,学历虽然是博士,但学校太一般了,而且……实在不好看。" 我甚至故意透露:"我倒是觉得她那个还在读高中的妹妹很灵。" 这句话一举两得:既抬高了我的眼光,暗示我能匹配更年轻漂亮的,又巧妙掩盖了最刺痛我的事实——在那个真正的书香门第面前,我这个旦復博士,依然像个去高门大户打秋风的穷亲戚。我受不了东晓嬅父母那种审视的、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算计的眼神。这葡萄我吃不到,所以它必须是酸的,酸到倒牙才行。
四、前女友们:我的情感练兵场
何辽箬,我的本科女友,是我情感实验的第一个成功品。她追我一年,家境贫寒,父母离异,像一张任我涂抹的白纸。我享受这个过程:先拒绝,让她自我怀疑;再在她绝望时给予一丝温暖;等她靠近,又用挑剔让她继续"完善"自己。
我告诉她:"女生要温柔,你太强势了。" 她改了。我说:"你素颜不好看。" 她学会了化精致的全妆,甚至和我亲密时都带着妆。当我完全掌控她时,我开始厌倦。我开始用冷暴力,故意和别的女生暧昧,逼她失控。她越歇斯底里,我越冷静地站在道德高地,对朋友说:"看,她就是这样情绪不稳定。"
她去医院确诊抑郁后,我拿着诊断书,内心涌起的竟是诡异的满足感:看,我的权力能把一个健康的人变成这样。分手后我打电话给她,不是余情未了,而是在黎砚微那里受挫后,我需要回这个"安全"的旧领地重拾自信。她寄回所有东西和钱,那一刻我感到的不是解脱,而是被退货的羞辱。她居然先我一步,彻底否定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包括我赋予她的"价值"。
仲彤姬,我的硕士女友,则是我在现实面前的精准算计。她很黑,确实不漂亮,但父亲是医生,母亲是工程师。我告诉自己:我需要这样的人脉资源。我对外宣称"从未亲密过",真相是,我尝试过,但在她并不崇拜、乃至有些俯视的目光下,我却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厌恶和……无能为力。我无法在一个我完全不渴望的身体上行使权力,这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于是,我迅速将她定义为"物质女",把分手的过错推给她,以维护我摇摇欲坠的男性自尊。每次看到她在朋友圈晒和新男友的合照,我都会轻蔑地评论"很般配",但心里却在疯狂比较:那个男人是否比我更有钱,是否更能给她我給不了的东西。
苏惜常,我的高中同学,是我最安全的备胎。漂亮,家里有钱,但"脑子笨",毕竟复读三次压线上了二本。我享受着被她多年痴恋的感觉,这让我确信自己的魅力。每次和黎砚微吵架后,我都会"不经意"地发一条只有她可见的朋友圈,然后满意地看着她秒速点赞和小心翼翼的问候。每个寒暑假碰面,我故意在她面前提及东晓嬅那个未成年的妹妹,营造一种"我本可以选择更鲜嫩的,你却不够格"的优越感。但每次和她约会回来,看着窗外上海的夜景,我都会陷入更深的空虚——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选她,她的肤浅会时时刻刻提醒我出身的粗鄙,我需要的是黎砚微那种能为我"知识镀金"的女人。
五、终章:完美人设的崩解与不配得感的终极印证
所以,黎砚微是我野心的终极形态。征服她,意味着我彻底洗白了出身。我所有的推拉、贬低、若即若离,都是因为我恐慌。我恐慌她看穿我华丽袍子下的虱子,恐慌她发现我和妹妹影映一样,骨子里流淌着自卑。
当她开始反向表演,跪在我脚边叫我"主人"时,那种极致的顺从让我眩晕,也让我恐惧到骨子里。因为她做得太完美了,像一个顶级猎手在模仿猎物。我一边贪婪地享受着她的"臣服",一边在每个深夜惊醒,冷汗涔涔:她是不是在耍我?
七夕的测试,是我最后的疯狂。我想用最小的代价——十块钱——确认我的王座是否稳固。当价格差异出现时,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抛出那个要求,我想看她像影映一样顺从,像苏惜常一样无条件付出。只要她愿意付这十块钱,就证明我还在掌控之中。
但她的反击,轻轻一推,我的纸牌屋就塌了。那句"谢谢老公七夕请吃饭"里的讽刺,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最敏感的神经。我仓皇逃离,所谓的优雅,不过是维持体面的遮羞布。那一整夜,我像个幽魂一样在宿舍里踱步,脑子里反复回放她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怜悯的嘲讽。
我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她看穿了我,而且她不在乎了。
后续在校园里的偶遇,我努力维持着风度,点头,微笑,说Hello。但每一次,在她平静的目光扫过我时,我都感觉自己在被凌迟。她越是平静,我就越清晰地看见自己的不堪。我开始疯狂地想念她给过我的那种温暖——那种我从未在母亲那里得到过的、无条件的包容与倾听。那是我贫瘠人生中唯一触摸过的真实光亮,我却因恐惧被这光亮照见灵魂的褴褛,而亲手将它关在了门外。
如今,我还在光华楼的镜子前整理衣冠,但镜子里的脸开始模糊。我或许还能骗过下一个何辽箬、另一版的仲彤姬,抑或,吸引另一个苏惜常,还能享受着"影映"们的崇拜。
但我知道,我永远地失去了黎砚微,也永远地失去了那个可能被救赎的自己。这就是我的报应:一个用尽毕生力气表演精致,最终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笑话的,小丑。我毕生都在逃避"不配得"三个字,而命运,却用最残酷的方式,将这三个字烙在了我的灵魂上。
我薄忖骠,终究,什么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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