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的凌晨三点,宁一天还没有回到宿舍,这已经远超他平时的“兼职”时间了。
齐荆隐隐意识到,这中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是,他每次只是负责把被选中的练习生按时送到那里,然后就可以拿到报酬,根本联系不上这场“合作”中的管理层。所以,他只能给俱乐部的负责人打去电话,得知俱乐部并没有接到宁一天所接待的那位客人的投诉。而如果他想要查看监控的话,俱乐部也得往上层报批。
齐荆觉得,以宁一天的能力并不会闹出大麻烦,况且他还有充足的“证据”在手,所以也没有继续要求。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打算尽快回家,确认一下自己掌握的东西。
家中一片安静,妻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没顾得上担心,先到书房检查了保险柜里的东西,幸好全都在,电脑也没有被人碰过的痕迹。
齐荆正想打个电话问问,就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回到客厅,正好撞见闻淮大大咧咧地闯进来,身后还跟着三四个打手模样的人。
看着惊在原地不动的齐荆,闻淮不屑地扫了他几眼。那眼神,跟之前两人偶遇时的闻主播完全不一样。
闻淮开口说道:“我来拿宁一天他们的身份证,以及你所有的电子设备。”
齐荆还以为闻淮带了有搜查证的警察过来,确认只有他们几个人时,嘲讽地说:“闻淮,你是在开玩笑吗?现在的新闻主播居然连点法律常识都没有。”
他用手指着地面,提醒道:“这是我家,我可以告你私闯民宅的。”
“不,这现在是我家。”
闻淮拿出一份房屋转卖合同,应该是刚打印出来的,上面甲乙双方签字的笔墨还没干。
齐荆一把抓过来合同,不敢相信地反复检查合同内容和笔迹。那上面大致的内容是,这间屋子以及屋内所有的东西都卖给闻淮。他刚想痛骂闻淮作假欺诈,就见到自己老婆从闻淮身后敞开的大门走了进来。
齐荆愣了几秒后突然明白过来,对着妻子吼道:“你疯了吗?你知道这会毁了我打拼的事业吗!他给钱你就卖啊,你那么缺钱的话我给你介绍——”
话还没落,齐荆妻子一巴掌甩了过来,冷笑道:“”事业?我看是造孽吧。”
打完仍不够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闻主播已经帮我安排好离婚的一切流程。除非你对自己能请来的律师团队有足够自信,否则你现在最好保持安静。”
甩了甩手,她上下扫了齐荆几眼,嫌弃地说:“幸亏还没怀孕。你那东西也就配对着垃圾桶射。不过,你最好找个投放口精致一点的垃圾桶,不然容易被带起的掌风吹干了。”
等齐荆终于一脸懵得安静站在那里,连句“不可能”都说不出来时,闻淮转过头,对着两人确认道:“除了你们本人,这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归我,对吧?”
得到女人点头的回答后,他拍了下身旁的打手,“搜。”
齐荆自认为这是自己家,房子又挂在妻子名下不容易被查到,所以“把柄”藏得隐蔽但不难找。没一会儿,闻淮需要的东西就被送到他眼前。
他翻了下袋子里的证件和电子设备,点点头,说:“明面的倒是都在这了。”又对几人摆摆手:“拆吧。地板也别放过。”
不时有叮咣声响起,闻淮看了一眼女人。齐荆妻子立刻说:“您离开后,我守在这。凡是被惊扰到的住户都会赔钱补偿的。”
等全屋都搜完后,闻淮带着人就要离开。路过门口的时候,他看了下绝望地靠在墙上的齐荆,忽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闻淮左手扶住对方的肩膀,右手掌举起,体贴的说:“齐先生,人在突遭变故的时候,感到眩晕是很正常的,别害怕。”
齐荆皱着眉,没等说话,后颈一痛,直挺挺地倒下去。
宁一天半夜被两人送到闻氏的私立医院。医生说他身上只有皮外伤,没力气是因为长期节食而身体虚弱。等包扎结束时,宁一天早已经沉沉睡去。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病房中躺着的人,不管不顾地散发热量,像是硬是要将他唤醒一样。
宁一天睁开双眼,有点迷茫的盯着陌生的房间,突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他猛地直起身,扭头看见闻淮正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望着他,手边处还放着一个袋子。
见他意识是清醒的,闻淮把袋口拉开,露出手机,平板,笔记本电脑等等。其中,另有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放着所有练习生的身份证。
宁一天震惊地看着闻淮:“你这么快就偷到了?”
“买的”,闻淮淡定地回答,又慢悠悠地补充:“花了很大一笔。比我前二十几年花的家里的钱都多。”
宁一天拿起袋子里的手机看,确定是齐荆给他拍摄时用的。他扫了一眼堆在一起的电脑等,紧张地问道:“原件视频也在这里吗?”
闻淮笑了笑:“别说视频的原件,人的原件都在这里了。”
说完,他站起身,推开病房门,向外面招了招手。两名护士推着一张病床走进来,上面躺着的人正是齐荆。
“他死了?!”
“哎哎哎,那可不至于”,闻淮再次回到椅子上,“我收拾屋子,他非要在旁边看,然后左脚绊右脚给自己摔脑震荡了。为了尽快联系他的家人,我已经用指纹解锁了他的手机和平板。至于电脑的密码,是通过他的记事本推算出来的。”
说完,他肯定地告诉宁一天:“所以我向你保证,所有令你担忧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宁一天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用被子蒙住脸。好一会儿,他才哽咽地说:“你开始记录吧。”
闻淮让其他人出去后,反锁房门,拿出一只录音笔放在桌面,手里还有记录本。随着黑色的字迹落在纸上,一个男生的青春也渐渐浮现。
——————————
“在我有记忆开始,就是生活在洁爱福利院的。
在那里,我认识了奚久。我性格开朗,他却总是爱哭,所以老师会在活动时间安排我牵着他一起。在那里,我们一直长到十岁。
那时候,福利院缺少教这个年龄段的学生的老师。因此,我们的上课时间很少,常常会被分配去小班,帮着老师孩子照顾弟弟妹妹。
十二岁的时候,校长把我和奚久叫到办公室。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齐荆。齐荆说要带我们去当大明星,像电视里那些漂亮的哥哥姐姐一样。
其实,不管他是什么职业,我们都会跟他去的。因为像我们这种人,是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的。一周后,我和奚久就被他带到一所学校学习知识,那里的孩子年龄跟我们都差不多。
直到十六岁,齐荆才带了助理来接我们。这次,不是只有我和奚久,而是还有另外三个男生。我们五个人来到他的工作室。
在那里,还有两个年龄稍大的男生等着。齐荆说他们是上一届还没有被拍走的人。他说,被拍走就是有专门的投资商愿意以后只培养你一个人。只要被投资商选中,就不用在他这里训练出道了。
一开始,我们按照齐荆的课表练习唱歌、跳舞、形体等。我和奚久都很开心,这里的住宿条件很好。而且,演出的工资比福利院的零花钱多。齐荆虽然管控我们的电子设备,但是却会允许我们留下一部分现金工资。
直到今年,我十八岁的时候,齐荆找到我。他说我是这些人里最优秀的,投资商想要见我。
然后我被带到了那个俱乐部,经历了整整72个小时的折磨。不过,他们管那个叫教导。
我以为我会永远留在这里,没想齐荆带我回到了练习生宿舍。我想要揭发他,他却拿出记录的视频,告诉我报警是没有用的。
我只好先装的听话,按照他们的要求减肥、美白。直到齐荆允许我自己陪老板,他不会再在旁边录像。
从那时起,我会在上楼的时候观察那里的客人。有一晚,我结束教导后,向俱乐部里一个看起来身份很高脾气很好的大老板求助。我什么钱都不要,也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只希望他们能放我和奚久离开。
可是,第二天晚上,那个大老板居然出现在房间里。他就坐在那张床上,就和之前的人一样......”
——————————
说话声停止,病房外的谈话或铃声也似乎都被阻隔了。一片寂静中,有啜泣声开始低低地响起,眼泪砸在被单上,留下一点湿润。
而在这模糊不清的呜咽声中,还有一种声音,那是一颗年轻勇敢的心脏发出的跳动声,让闻淮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变得格外浓重。
宁一天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一把沉沉的锁链,随着他说完的每句话而一节节熔断消失。他的身体还在病床上,但是灵魂已经站在太阳之下。
等宁一天缓过来后,闻淮递给他抽纸盒,然后问道:“那四年间,你们待的学校叫什么?”
“不清楚。那个学校没有名字,也没有标志。或许应该叫它建筑物。”
“那你们学的是正常义务教育的书本知识吗?”
“不,我们只学一门课。老师将它成为人生之课。”
宁一天也很疑惑,补充道:“其实那些老师说的,我们都听不懂,也复述不出来。那里没有课本,也没有考试,老师只要求我们坐在那里听他说话就行。”
闻淮拍了拍带来的袋子,“这里的视频,我都没有看。我有个问题,为什么齐荆说你就报警也没有用。我已经确认了,齐荆的人脉中没有从政的。”
“因为在他录的视频里,我的表情是自愿的。而且,似乎五感也变得不灵敏,所以我每次在被折磨的时候,都不觉得太痛,回到宿舍才开始难受。”
闻淮想到了之前的事件,一时没有回答。
宁一天有点忐忑地问:“我这么叙述,可以吗?”
闻淮看向他,“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顾虑。你刚才讲的内容,有隐瞒的细节吗?”
男生低下头,也不撒谎,直白地辩解:“不会影响的。”然后,又像鼓励自己一样重复道:“那些,不说也不会影响你们的。”
闻淮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看着手机里小禾发来的消息:奚久刚才醒了。医生说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的时间不定,所以我没等你回来,先问了他事情经过。录音已经发给你了。
闻淮起身离开,想让宁一天接着休息。
男生却拉住他,迫切地说:“你很厉害吧?你会站在我这边吧?”
闻淮摸了摸宁一天的头,认真地说:“我不是站在你们身边的。我是站在你们身后的。谢谢你和奚久,拿下了坏人的一血。”
他擦掉男生又落下的眼泪,“白格给了你一朵小红花对吧。好好休息,我要去拿你们的奖励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