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容栩动身钦天监,刚一推府门,只见台阶上坐着的人噌地站起。
“云、云中,你醒了……”
被褥从肩上滑落,盛闻弯腰一捡,抱在怀里,眼睛时不时瞄一眼容栩的反应,又立刻低下头,像个犯了错、挨了骂,又不敢还嘴的孩子。
容栩没理会他,径直走向马车。
盛闻就在后面跟着,不敢说话。
“别跟着我。”
直到听见容栩冷冷一声,盛闻才站住脚步。
天寒,清晨的路面通常会结霜冻。
容栩上车后往前一看,却发现地面干净,路上的霜已被人除去,好方便马车赶路,行驶安全。
除霜不是个简单活,不仅花费时辰,手指也易生出冻疮。
容栩掀起侧帘,瞧见盛闻十指通红。
盛闻见他掀帘,咧嘴一笑:“路上慢些。”
容栩放下帘子,沉声半晌:“外面冷,你进去吧。”
盛闻一愣:“进去?”
容栩道:“不是让你白进去的,你要教言儿武艺,但你不能过夜,天黑就要离开。”
尽管只有白天允许,盛闻已然欣喜万分,这离容栩又近了一步。
“遵命!”
自从二哥入了府,盛言开心坏了,整日黏着盛闻,但盛闻有任务在身,要教他拳法,晚上还要给容栩验收,生怕教得不认真,自己又被赶了出去。
虽然近了一步,但容栩自始至终都不理会盛闻。
好在盛闻自认为脸皮厚,总去容栩面前“溜须拍马”。
“云中,灵堂的香我帮你点好了。”
“云中,天气凉先来喝点热水吧。”
“云中,衣裳我都已经洗干净了。”
“云中,晚上的饭就让我来做吧。”
府里像收了个不要钱的长工,脏活累活都有人干,每日晨曦初露,司天出门,长工就进来作活,每晚月上梢头,司天回府,长工就搬着被褥到府外去睡。
家仆们甚是喜爱此人。
慢慢的,盛闻成了全府上下最受欢迎的人。
只有容栩照旧不想理他。
这日傍晚,容栩照常回府,府内冷冷清清,一问才知,都跑去坊市闲逛了。
清净些也好,就是一点杂声也没有,倒显得孤寂了。
侧头一瞧,主厅的桌子上摆着一盘水果,除了常见的山梨和窦渊送的葡萄外,还有一种。
——荔枝。
荔枝稀奇,天京采买不到,唯一的方式只能从岭南快马运来。
“这荔枝是……”
“大人,是驿站的人送来的,说是给李校尉的。”
盛闻曾在信中提过,当年他赊账买了三骑荔枝,本来一年一骑,后来因战事耽搁了,如今盛闻辞了官、还了钱,剩下两骑荔枝也该送来了。
眼下这是第二骑。
来的还真是时候……
荔枝诱人,容栩装作没看见,生闷气的人就得做个样子,不然吃别人嘴软,像什么话。
眼不见,心不馋,不对,心不烦。容栩起身回房,对留下的家仆道:“你也出去玩吧,宵禁前回来。”
廊腰缦回,一路沉寂,唯有风声灌耳。
整日面对朝廷的豺狼虎豹,疲惫已是常态,容栩拖着影子,不经意踩碎一地月光。
忽然一声鸱鸮夜鸣,将他拽出一身倦怠。
这声音,好耳熟。
恰逢行至长廊一半,容栩循声抬头,脚下不自觉站住了。
那里本该有一棵死了的合欢树。
现在它活了。
树木亭亭而立,花叶扶疏,高得直入天宫,绿得翡翠连城,东西施翼,月下庇荫,似有风情万种。
不止如此,枝头上开满了花,花似繁星般洒落,细腻如羽,颜色正好,任凭月色静静洗涤,任凭晚风轻轻抚摸。
这花树突然出现在眼前,明明昨日还一派死气,眼下已枝繁叶茂,枯木生花。
容栩惊愕不已。
满树繁花间,有一人躺在树枝上,他又学着鸱鸮的叫声,如求偶一般。
这一幕似曾相识,那年浮玉山上,千万朵合欢花间,也有名放荡不羁的少年,见到他的一瞬间,三年大旱迎来了第一场雨。
盛闻旋即跳下,仿佛一缕清风,落在一筐荔枝前,满眼笑意。
“云中,你回来了。”
他抱起荔枝筐,上前一步:“云中,这是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荔枝,快尝一尝。”
容栩仍未走出震惊,心思都在树上。
只是花树葳蕤,却闻不到合欢香。
盛闻坦言:“我知你偏爱合欢,于是擅自做主,让相思有了第二春。只可惜它死得彻底,我穷尽办法也无能为力,便出此下策,不知能否让你满意。”
容栩这才发觉合欢树死而复生的秘密。
叶子新绿,是用树胶黏合上去的,花蕾丝丝,是用绸缎缕缕剪下的,一整个树,除了枯死的树干,几乎全是伪造的。
尽管是假的,却有九成真。
被洞悉了手法,盛闻觍颜:“树上累计九百朵花,之前你告诉言儿,说感情一去不返,像树死不能复生,那我便以此证明,树死可以复生,只看栽树人愿不愿意。”
说着,他摘下一朵假花,递在容栩面前。
容栩没接:“这算什么歪门邪理?”
盛闻挠了挠后脑勺:“门不歪,理不邪,这树有了年岁,你我都不舍地砍下,我只好以假乱真,至少假花不用看春秋脸色,不会衰败,更不会凋零。”
他试探性上前一步,心中难忍,比第一次告白还要紧张。
“因此,感情亦能重修旧好。”
不用看孟衍脸色,不用管世俗目光,像假花一般,不会冷却,更不会消减。
回过神来,容栩才望见长廊上站满了人,有盛言,有姚卿,还有府里的家仆。
原来他们都在配合盛闻演一出戏。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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