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毅然决然奔赴更广阔的世界,投身公共建设,年少歌长成了年代表,追着每一个她能看见的人,尽量让他们活得更安宁一些。

钟嘉欣在精神失常的边缘走了一遭,带回了通往地狱的钥匙。地狱是已死之人的归处,年少歌按住钟嘉欣的手,夺回了“自己的东西”。

钟嘉欣是兵,年少歌决定亲自成为握住兵刃的手。

谁都知道“非我也,兵也”是个笑话。

年少时炸药桶一般的性子在世道流离中被磨得不见踪影,她像精卫一样,在心里把自己溺于深海。

她一个将死之人,总归是要下地狱的。

如果一定要有这样一个人,满手鲜血、背负罪孽,要替所有罪人被永远钉在十字架上,何必要让那些天纵奇才来做罪人呢?

钟嘉欣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她不该是罪人。年少歌看着她一此次崩溃又一次次逼着自己清醒,她无论如何不该是罪人。

从礼堂房梁上的那枚硬币开始,年少歌就对钟嘉欣生出了仰慕之情,觉得她姐姐该是世界上救苦救难的人,该集一切包容美好于一身。几十年的动荡中,这份仰慕渐渐变了质,生出了更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

一枚刻着“钟”的硬币没被抛出去,方舟福利院没了。刻着“年”的那枚硬币被其他钢铁尸体层层叠叠压得喘不过气,表面已经覆满灰尘,字的卖相着实不太好看,边缘模糊有风华痕迹,把指腹贴上去,隐隐还能感觉到是个“年”字。

年少歌原想,等钟嘉欣从失去亲人的苦痛中走出来后,就把自己没抛出去的这枚硬币送给她。

到死也没能送出去。

恩怨、爱恨……太多东西被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被时代的浪潮一冲,什么也都留不下来。

如果可以,年少歌希望将来的史书上,钟嘉欣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是“当代生命科学之母”、“方舟研究院高级研究员”一类的荣誉头衔。

是年少歌自作主张,替她做了决定。

钟嘉欣没有错,她只是一个先驱者,没有草菅人命,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良心的事。找到可行的治疗方案后,潘多拉的魔盒在她手里被捂了两年多,一直没有拿活人做实验。

是年少歌扳动了历史前行的轨道。

外面是战火纷飞,钟嘉欣手里,是一个或许能让战争终结的方案。

它诱惑着年少歌,年少歌清醒着沉沦,把无辜的人拉下水,一起做了罪人。

死前的年月,钟嘉欣精神几度错乱,她无法正视自己,无法正视年少歌,她们两个该偿了自己的孽,然后被后人宣判。

她把自己耗在实验室里,留下了一堆别人看不懂的手记,撒手人寰。

临别前,钟彦发现她又一次神秘失踪,隐瞒不报。

钟嘉欣带着什么东西去找过年少歌,为着当年霍中校的事最后一次争执,和她不欢而散。

她老了,病得太重,她没办法再像年轻时一样孤身前往旧城。钟嘉欣最后一次与旧城联系,找到了当年跟她做生意的关铭轩,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他。

“有个孩子,年少歌说她没找到。她都找不到的话,估计是跑到旧城了。姓霍,你替我找找,找得到的话,把他养大吧。”

“要是找不到呢?”

“那也是命。到时候,我自己下去跟他解释。”

苦苦挣扎的日子里,钟彦在方舟长大了。

后来的钟嘉欣不止一次地向钟彦传递一个概念:“你是钟彦,不是我的儿子。”

不必自作主张接她的班,更不用替她清偿自己的罪孽。

只要钟彦愿意,她希望钟彦成为任何自己想成为的人,唯一不要成为的,就是“钟嘉欣的儿子”。

无名孤儿被她带回家,骤然从泥里到了天上,不安长久地笼罩着他,唯恐某一天被钟嘉欣弃之如敝履。

留下他的,是一道命令。

“去给我倒杯咖啡”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这件事让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钟嘉欣留着他还有用,他还有理由赖在这里。

如果钟嘉欣不需要他了,他还有哪里可去呢?

作为“钟彦”活了十几年,对钟嘉欣依赖又敬畏。当初的不安和恐惧死而不僵,在钟嘉欣一次次词不达意中冒出了头,钟彦曲解她的意思,越发不愿意放手,唯恐有一天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又成为那个可有可无的无名人。

钟嘉欣被年少歌雪藏,钟彦跟着一起消失,他收集钟嘉欣留下的每一份手记,妄图借此跟上她的脚步,换得她一丝停留。

生死不会为钟嘉欣停留,钟嘉欣也不会为钟彦停留。

她溘然长逝,钟彦又没有家了。

钟嘉欣、年少歌,还有她们之间不可言说的秘密,一片一片,把钟彦拼凑成了现在的样子。钟彦十几岁的时候,很多次站在钟嘉欣身后,凝望着她的背影,思考自己究竟为什么被她带回来。

后来钟嘉欣没了,留下一个无人能解的谜。钟彦接过她的衣钵,屡屡碰壁,他回忆里走近钟嘉欣,无助地被母亲拥在怀里,迷茫地问她:“你这么厉害,应该早就把一切都解决了,还留个我做什么呢?舍不得吗?”

当初钟嘉欣究竟为什么留下他?

真的是一时心软吗?

“年阿姨,或许您都已经忘了。她当年带回我,是因为我也有基因病。”

年少歌望向钟彦,神色不为所动,好像一张披了多年的假面。

“钟教授……我母亲对我说过,她这么多年唯独执着于基因病,最开始的念头,只是希望可以救您。”

深海里,一颗沉寂多年的炸药桶骤然被引爆,炸出了一场无人知晓的水下海啸。

年主席高坐方舟之上,是方舟的刽子手。

她给每一个死而复生的幽灵披上荣光,像地狱守门人一样,把他们送回地狱。

至于那些无辜稚子,她会亲自看着他们长大,再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打开每一份言辞恳切的请愿,在自请奔赴旧城一线的申请书上,写下“同意”二字。

她给铁桶一般的方舟开了口,让外界的谣言和攻讦顺着这道口溜进来,化作无形的逼迫,推着新的精卫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

她促使基因型成了新的政治正确,不许问、不许提,从日常生活里把潜在的风险一一破除。一部分新型基因与一个诅咒纠缠,她要把这一切埋进土里。

钟嘉欣在世时,她和她后来的团队都被年少歌雪藏,在保密级更高的研究基地里继续与诅咒基因斗争。一旦进去,签了字,就别想再轻易出来。

上一代人的故事已经落幕,新一代人已经长成。年主席亲自把他们送上绝路,有人回来,有人回不来。

回来的那些,总会有下一个合适的瞬间,让他们死得其所。

如果这种诅咒还要再被下一代人继承,那就只能在方舟里出现——方舟里,甚至有婚姻登记处。

也许最多再有一代人,诅咒就会被掐灭。

届时,方舟也会变回真正的方舟研究院吧。

钟嘉欣死后,年少歌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墓碑。

她等着基因病发,带着一个不能见光的秘密,推着她的孩子们往前走。

在废墟之上,重建了家园。

“这是你要的‘天理昭彰’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今日有囍

囤货,然后活下去

回声[无限]

招黑体质开局修行在废土

影视编辑器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精卫
连载中舜华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