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舒业，他在我这卧底了那么久，做事那么卖力，结果句句都是假话，那他跟你说的就会是真话吗？”
卢仕见黎宵有所松动，便再接再厉，“那太子殿下来得这么及时，你不觉得也太巧了吗？”
对啊，舒业嘴里的话真假难辨，太子殿下与他更无半分瓜葛，为什么要帮他？
黎宵内心挣扎，“他们说是鬼童……”
“没错，还有神女。他们出现得突然，消失得迅速。”
卢仕打断了黎宵的话，分析道，“你去了解过没有，这两个人往常都出现在金陵附近，从来没有来过海平。……来海平的那短短一瞬，仿佛就是为了去你家灭门一样，之后这半年也再未出现过。”
卢仕意有所指，“大胆试想一下，他们或许就是金陵某个权贵豢养的杀手？”
黎宵算是听明白了，“你是说太子殿下？”
“也不是没有可能。”
卢仕道，“他想搬倒郡王爷，总得有个由头。金陵想除掉郡王爷很久了，可不是一天两天的想法。”
就为了一个由头，要他黎家满门陪葬吗？
黎宵突然觉得很累，他真的好笨，什么也想不明白，明明知道卢仕就是在诓他，想自己放他走，可他还是觉得卢仕讲的有道理。
他无法判断武盟少主、舒业、太子殿下以及卢仕的话到底谁可信，哪句可信？事实上，他连黎家到底冤不冤枉都弄不明白。
看到黎宵这反应，卢仕还算满意，“你放我们出去，只要我们没被抓住，这案子就还得查下去，直到水落石出。”
黎宵浆糊似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对啊，他还糊里糊涂的，却就要结案了。没有人在乎真相是什么，所有人在乎的都只是自己的目的罢了。
“醒啦。”
夏厘甫一睁眼，就迎来驰道这个“仇人”不太走心的关怀。
“气色不错。”
不能怪驰道不担心，实在是夏厘呼吸平稳、面色红润，看起来比他的状态都要好。他就奇怪了，“那和尚到底给你吃了什么，效果这么好？”
夏厘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效果确实好，不说姜白芍那个坑货，比那落云山也是断档得好，不禁感叹，“不愧是小还丹。”
这回真赚了！
“小还丹？”
驰道不太知道，就听说过少林寺的大还丹。小还丹是什么，大还丹的山寨版？
夏厘解释道，“就是炼废的大还丹。”
功效没有大还丹好，但也是绝世珍品。大还丹从不售卖，很多人便都打起了小还丹的主意。奈何废品也是珍贵材料炼制的，且他们的炼丹技术成熟，废品并不多，产量甚至还不如大还丹。
能随手拿来送人，这人是什么来历？
当时夏厘不敢睁眼，随后又被雪行点了昏睡穴，所以他还不知道救他的是个和尚，遂问，“他是？”
“少林寺的雪行。哎，不对……”
驰道突然想起，“你不是被点穴了吗，这会儿药效都被吸收完了，你怎么知道他喂的是小还丹？”
言外之意：你可别诈我！
“……喂完点的。”
夏厘有点怀疑之前的调查结果，以这种脑子来他身边卧底，是嫌命长？
但驰道还是有疑惑，“你认识小还丹？”
夏厘看他一眼，“看过介绍，口感和功效写得很详细，不会错。”
而后点驰道，“没事多看点书。”
驰道可不会跟着他的思路走，搞明白原委之后道，“既然现在你没事，那么咱们谈谈这个吧。”
他从旁边抓起一本书拍在了桌子上，纸张被他这粗暴的动作带开，里面满是歪歪扭扭的字，“说说吧，这是什么？别告诉我这是《玄天舞》，你告诉我‘人之初性本善’要怎么跳，跳个给我看看？”
夏厘看了看这书，果然是被驰道拿去了。要不先装个傻？反正他也是受害者。
夏厘张了张嘴，没等他开口，驰道先截断了他的话，“别说你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屁孩的练字册子，还拿盟主的名字和你的名字练，甚至还有你的表字，夏……祈……墨。”
夏厘：？
如烟！
夏厘暗自咬牙，让她随便找本书放进去，怎么偏偏拿了他儿时的练笔？
关于这件事，如烟也很委屈，她们这儿认识字的没几个，她自己也就勉强看个账，唯一会正经看书的也就姜白芍了，可姜白芍的书你要是敢动，她能追杀你三年。
况且，你自己都说了“随便找本”，她自然也懒得到街上去买。刚好这本时间长，又破破烂烂的，还省了做旧，多么合适。
夏厘想：要不把这事推给如烟？
看了看驰道正在按着的拳头，还是算了，如烟都不够他一拳抡的。
“什么《玄天舞》，从一开始就是你编的吧？”
驰道一边扒拉着书一边道，看这小子平时人模狗样的，字也有这般狗爬的时候。
夏厘承认，“传闻一直都有，我不过借用一下。”
“为什么这么做，现在全江湖都盯着你……啊不对，是盯着我。”
驰道突然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现场几乎没有人认出那个痴情少年是夏厘，但所有人都认识他驰道。
这人从一开始提出作交易，就是为了把火往他身上引吧？
免费帮人干了活不说，还得帮人抗雷。这买卖做的，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盯着你与盯着我有什么区别？”
夏厘表示驰道无需委屈，要知道驰道是他的人，东西落到驰道手里，就等于落在了他的手里，别人会分开看吗？这人怕是真的没长脑子。
夏厘问，“有看到赵延菊吗？”
这是他杜撰《玄天舞》的一大目的。
驰道摇头，“没有。”
那可是三十年前一手策划卢泽寺血案，三十年后差点颠覆了榆林赵家的主，能往你这明晃晃的陷阱里跳？
“小武呢？”
夏厘一开始就知道驰道不会认真找，但小武是个听话的，小武的效率一定比他高。
这醒来也有好半天了，怎么没见到小武？
“走了。”
驰道回答，“他也没有看到赵延菊。”
走了？
如果夏厘没有猜错，小武才是真正的驰道。或明或暗这个人都没真正离开过他的身边，他以为这现身之后就不会再离开……
夏厘苦笑，果然还是太自大了吗？
这是他的缺点，容易过于自信，这些年已经改掉不少了，看来还是不够。
“摆着张臭脸干嘛，他是我的朋友，又不是你的朋友，走还要跟你打招呼啊？”
驰道有些不爽，我为你出生入死，结果被挂上了一口黑锅。才出现几天的小武，你倒是牵肠挂肚。
夏厘否认，“没有。”
走就走了吧，不论真假，其实对他都有隐瞒，隐瞒他的人没什么好在乎的，“那白兰呢？”
“早跑了，赛场结束就没见过。”
驰道甚至有点小得意，好像在说：你看最衷心的人还是我吧。
夏厘对白兰倒不是很意外，“没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有乾坤馆在，他可比小武这种无根草好找多了。
驰道点了点这个伪造的《玄天舞》，“我明白，你就是想用它钓赵延菊……我就奇怪了，你就不担心万一失败了，这东西落在别人手里怎么办？”
不论这东西是真是假，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得了东西的人，注定会在旋涡中心。
哪怕它是假的也不会有人相信，即便得了的人现场展示也会有人怀疑是他动了手脚，这件事一旦开始就不会善终，总得有人付出代价。
这点夏厘自然清楚，所以它必须落入武盟手中，即便如烟失手，他也能确保它不会旁落，只不过更麻烦些罢了。
其实他这么做，除了钓赵延之外，还是给武盟中那些心有异动的人一个动手的理由。
有了《玄天舞》的存在，他们完全可以杀了他，然后借口他是因为《玄天舞》招的祸——多么完美的杀他机会。
这些年夏扶风不管事，杀了他就基本等同于武盟换天。
不管谁能坐上去，那也得先把位子让出来不是。而动手的那个人机会自然更大些，近水楼台嘛，就看谁先忍不住了……
人啊，犹豫的时候就需要大家给他个理由，助推一把，否则这一步可能五年、十年都不一定走得出去。
而他夏厘等不起，也不想等。
本来是不用走到这一步的，如果赵延兰没死的话。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赵家会在那一次行动中得到彻底的肃清，武盟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会在那一波动作下被解决掉大半。没解决的也会露出端倪，能够完美隐藏的毕竟是少数。少数嘛，就只能蛰伏起来，那便不足为惧了。
可由于赵延兰的死，他们的计划只完成了一半，虽然肃清了赵家，但赵家却也伤筋动骨，那剩下的只能夏厘自己来了。
赵延兰死了，赵叶青资历尚浅，能稳住赵家已是难得。至于武盟中的其他派系，他就算知道也是有心无力。
既然如此，夏厘也就没把全部计划告诉赵叶青。
只靠夏厘自己，力量毕竟有限，连查清背后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都费劲，更何谈肃清？
他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先将那些心急的给引出来，再一点点地蚕食掉。
以身作饵是有风险的，赵延兰就是死在这上面。因此小武的离开，才会让他如此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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