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伤疤

烛火摇曳,屋内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偶尔顺着风飘来药味。

韦镜站在床榻旁静静盯着躺在榻上的人,眼神带着疑惑与审视。

深夜独自外出,身中数毒,更是有数不清的伤疤,这些不寻常的事情全都发生在一位娘子身上。

很难不让人怀疑,更重要的还是需要查明对方身份,他莫名觉得此人或许与世子案有关。

屋檐接连不断的落雨形成水幕,摇摇欲坠的枯叶被风雨拍打的凄惨万分,从春天诞生在树枝上,经过无数日夜,直到此刻来到生命的终点。

世子案十分蹊跷,韦镜回想着案卷内容,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才会不顾一切来杀备受宠爱的世子。

凶手一旦落网,下场绝不会好过。

清晨的朝阳毫不吝啬的照着被雨洗礼过的大地,包括还残留雨珠的窗户,直直撒入屋内。

伏贝就是被这道阳光照射而醒,意识回神,身上还是很疼,痛的直皱眉,强撑着坐起身子。

一股清淡的香气与还没消散的药味盘旋在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她不自觉紧张起来,想到昨夜有一个人将自己抱起,难道是那个人救了自己?

不容她多想,屋外就传过来脚步声,脚步沉稳,听着像不会武功的,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先入眼的是一只端着碗的手,伏贝顺着手往上看。

来人长了一张面如傅粉的脸,身长玉立,一身浅色衣裳,面上带着笑,看到伏贝的一瞬间笑意更甚。

韦镜走向前将手里放着药的碗递到她面前,“你可算醒了,这是刚煎好的药。”

说话途中,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伏贝,眼神盯着对方的脸,不想放过任何异常的细节。

伏贝一声不发得盯着碗里的药,在阳光下还能看见散发的热气,药味直钻鼻,已经很久没人端着一碗药让自己喝了,让她想到为数不多的幸福幼年生活。

豹家子嗣不丰,尤其是豹茂德这一代,更是少之又少,他与妻子金秋月成婚五年都未能生下孩子,两人常常因为子嗣的事情大吵。

金秋月时常怀疑豹茂德会养别宅妇,即使对方一而再再二三的解释,她始终不信。

两人找了无数医师和游医,喝了数不清的药,终于在第六年金秋月怀上了身孕,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

日夜以盼的关注着他们的孩子,两人感情也因此升温,似乎这个孩子就是幸福的开始。

金秋月生下孩子当日,豹家还行善施粥为孩子添福,豹茂德为了孩子的名字也是用心良苦,找遍古籍名诗,甚至去求圣人为其赐名。

几经波折,最后确定孩子叫豹暾珠,视为豹家明亮温暖的宝珠。

暾,是《东君》中的暾将出兮东方。

幼时她身体虚弱,每每生病父母都心疼的不得了,母亲为了让自己喝下药总是变着花样做些糖,父亲有时还会亲自煎药,后来甚至跟着医师学了许久的医,只为了能养好她的身体。

直到六岁那年,宅中来了位江湖游士,那人见到豹暾珠的第一句话便是:“此子乃是晦星转世,万不可留,若继续留在宅中,恐家中郎君命不久矣,不出两年便可断子绝孙。”

一句话让所有的幸福都变成泡沫。

韦镜注意到对方似乎有些不对劲,一动不动的,以为犯病了,想放下碗去寻医师,刚动一下,手上便一轻,转头看去伏贝已经喝完了药。

看对方如此放心的喝下陌生人的药,调侃道:“你不怕我下毒吗?”

听到这话伏贝哼笑一声,“有毒无毒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毕竟世间所有毒她都喝过一遍,现在不照样过的好好的。

躺的时间久了,伏贝有些受不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地,一旁的韦镜看到连忙转过身去,“那个男女授受不亲,旁边有干净的外袍,娘子还是先穿好吧。”说着伸手指了指床头放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袍子。

经过对方一提醒,伏贝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换了,她倒是对男女上的身体没多大感觉,无非一个男的一个女的,都是人而已,一坨肉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看他这模样,还是穿好衣服再说吧。

“穿好了。”伏贝活动了一下身体,别说这衣服还挺合身。

韦镜听到伏贝的声音才转过来,“昨夜见你衣服都湿了,我找了一位娘子同僚帮你换了衣服,恰好她世代行医,也是她帮你压制的毒。”怕对方误会,也是为了让人安心,特意解释道。

韦镜家中并无女眷,此人身份不明,只好先将人带到缉宄寺,昨夜太晚了,药铺都关门了,幸好还有岑之双还没回宅。

岑之双不仅能断案,还有一手好医书,再加上是女子,否则伏贝还真不一定能活过来。

伏贝正视着对方,“昨夜多谢郎君,还请让我当面谢那位娘子。”

“话说还不知娘子名讳,家住何处,可需要某送娘子回家?”韦镜笑了笑,不经意道。

伏贝面色淡然,手却轻轻弯曲,“贱名恐辱尊耳,我在家中排行第九,叫我九娘便可。”

“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韦镜背过手,“九娘不必害怕,某是缉宄寺少卿韦镜,还请九娘放心,这里是缉宄寺,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缉宄寺少卿韦镜。

来到长安听到众人议论最多的便是他,听说此人是新上任的,还是凭空上任,圣人很是青睐,众人纷纷猜测他的身份不一般。

今日一见,一身周正之气,正是适合缉宄寺少卿之位。

只是,缉宄寺近日在查世子案,而凶手就是自己。

伏贝只恨自己毒犯的不是时候,竟来到另一处凶险之地,早知就不把匕首丢到豹宅了,身上的毒药也用完了,实在不行就用毒血对付了。

正想着,韦镜突然向前走了两步,她恰好抬眸,两人对视一瞬,就见韦镜伸出左手去端空碗,干净的指甲,瘦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再往上露出几道歪七扭八的伤疤,很是丑陋特别。

伏贝盯着他手上的伤疤一愣,有很多道在手背上,像古时候某些崇拜太阳部落的花纹,十分特别,一眼就能记住。

这伤疤让她想到一个人。

她不敢置信的去看对方的脸,人的骨头在出生那一刻就在发育,直到成年才会变得缓慢或者停止,所有很多时候时隔多年不见的故人也会觉得陌生。

十年不见,伏贝还是从他的脸上找到曾经的模样。

一些回忆涌上心头,她曾经订过一门娃娃亲,对方与豹家门第相当,两人有缘的很,是同年同月同日所生,于是两家一拍桌便定下婚约。

两人一同长大,伏贝被父亲下毒后母亲将她丢进万骨骷的时候,还是他一路跟着过来想要救伏贝,可惜还没将人带回宅中,就引起野兽的注意,为了救伏贝替她挨下一爪。

伏贝看着他手上的伤口一直流血,害怕的哭了出来,却还是一边用衣裳抱住伤口,她曾经见过医师如何缝制伤口,于是她将衣服上的线扯了出来,偏巧她衣服上正好有针。

其实也不算巧,衣服上的针是母亲特意扎进去的,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死的更痛一些。

于是就有了太阳花纹一般的伤疤。

当时他不叫韦镜,而叫崔丰昭。

故人,他算自己的故人吧。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让他改名换姓。

曾经的一切都像梦,再次相见物是人非,再也没有豹暾珠和崔丰昭了。

韦镜对着愣神的伏贝温声道:“九娘好好休息,我去上值了,有事去前厅找我就好。”

说完便离开了。

只留伏贝一人对着他的背影发愣,缉宄寺的少卿找一个人应该不是问题,日后寻机会让他帮自己找到当年的游士。

豹家的仇要报,游士仇的也要报,谁也不要妄想逃。

故人重逢似乎也挺好,希望他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也可以这样想。

韦镜踩着点过来,案桌上放着昨夜打开的卷轴,里面的内容正是世子案,今日一早又让人去查了查伏贝的身份。

当时岑之双给伏贝换衣服的时候,面色沉重的说:“此人身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疤,而且我观其脉象,她中了不止一种毒,我怀疑她不是一般人。”

想到昨夜岑之双对自己说的话,一阵寒意便涌了上来,还有她手上的花纹十分可疑。

哒哒哒,一阵跑步声过来。

贺尧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脸色凝重,“少卿,昨夜豹英康被人下了毒,城西柴家郎君被人阉割了!”

一天到晚的都是什么案子啊,不是世子一家被杀,就是辅国将军之子被人下毒。

还有一位成了“太监”的柴家郎君。

韦镜让贺尧平稳一下气息,才让对方继续说:“说来也是怪,豹英康的毒就连御医都束手无措。”

韦镜想到昨夜正是在豹宅附近救的伏贝,虽是黑夜,却有闪电也是能看清人模样的,他不会记错当时伏贝嘴角有一抹黑血。

而且她也中毒了,这两者一定有某种关联。

他觉得千丝万缕的网只缺一条藏在最深或者最表面的主线。

“我让你查的人查到了吗?”

“查谁?”贺尧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愣一瞬,看见韦镜威胁的迷了迷眼,立马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两声,“查了,只有城郊破庙有手上带奇怪花纹的娘子,人称活神仙,也有人叫她伏贝娘子,是这两日才来的长安。”

说到这里,贺尧停住了,神秘兮兮的说:“你知道为什么别人叫她活神仙吗?”

韦镜耐着性子瞥了眼面前的人一眼,“为何?”

“因为,只要你有心愿就可以找她做交易,至于交易的东西,她不要金银财宝只要女子的心头血。”

韦镜还是头一次听说,又为何只要女子的心头血呢,真是怪哉。

贺尧接着说:“不过我查了,找她的人大多都是一些想要升官发财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她以心不诚拒绝了,这几天只和其中一两个人做了交易。”

“一个是家大业大的刘家,另一个听说是个孩童。”

韦镜听到此处,下意识想到一个人,“孩童?刚好李婉容失踪,莫非……”

贺尧明白韦镜是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点头道:“没错,就是李婉容。”他还特意让人看了画像,确认是一个人。

看来这位伏贝娘子十有**就是杀害世子的凶手。

昨夜他一眼就注意到九娘手上有紫色花纹,沿着手和手腕往上走,听岑之双说这花纹一直到心脏位置。

如今看来,九娘就是破庙活神仙伏贝娘子。

抱歉,昨天有事忘记更新了,凌晨四舍五入也算16号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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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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