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丝引

陈李没看到她诧异的目光,径自回了房间。

黎向谙不动声色地压下内心震惊,强装淡定往回走,刚才他进门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下陈李的双脚是正常的,只有影子出现了异象。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半夜她穿着衣服躺在床上不敢睡着,闭目养神,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赵晓东的精神波动一直处于平稳状态。

夜晚的风吹过树梢,轻轻拍了拍灯笼,地上光影晃动,突然——

光影被拉长,有个黑影闪进了隔壁房间。

通幽小径两旁的杨树叶子随风而动,互相窸窸窣窣地摩擦,将其他声音掩盖其中,是天然的隔音屏障,更是天然安眠的白噪音。

黎向谙白天在枯树林里精神被严重消耗,还是睡着了。

梦中,她看到了金花旦变成赵晓东的样子,要自己把他杀掉,同样腥红的场景,让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双手。

赵晓东眼球凸起,青筋鼓贲,整张脸憋得通红,他艰难地求救:“黎..向...谙,救...救我。”

他的声音萦绕在脑海,仿佛就在耳边。

黎向谙猛然睁开眼睛,想要大口呼吸,嘴巴却没法张开,突然“吧嗒”一下,有东西滴在了她的嘴上。

她抹了把嘴,一股浑浊的液体挂在指尖。

是榆树皮的粘液。

她在床上蹭了蹭手,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去看天花板。

只见这横梁之上,潮湿粘泞,浑浊的粘液从左右两旁,聚集在她的脑袋上方,凝结成滴,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黎向谙立刻下床,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倒在手上洗干净嘴上的粘液。

榆树粘液没有难闻的气味,可实在遭不住这东西看着像鼻涕,她着实被恶心了一把。

她起身打开门,外面的风挟着杨树的清苦味,灌进她的喉咙,才终于减轻了那股恶心。

就在她准备把门关上时,大脑中的精神力感知到了精神波动,来自——

赵晓东!

几分钟之前——

戏台后堂内,微弱的钨丝灯吊在被火熏得漆黑的横梁上,旁边的炉灶燃着火炭,上面煮着一大锅沸腾的热水。

赵晓东躺在合并的两张桌子上,还在睡。

今天他在枯树林里被过度惊吓,此刻正沉浸在噩梦循环中,他看到周围都是腐烂的榆树,所有树心中央都嵌着一颗脑袋,都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却始终在原地打转。

一直陷入在自己的噩梦中无法醒来。

那个黑影从铁锅里舀了一瓢热水走到他身前,淅淅沥沥地倒在赵晓东的胳膊上,迸溅出滚烫地水滴。

丝丝缕缕的水雾将钨丝灯笼罩其中,使周围环境显得更加昏暗。

“啊啊啊!!!”赵晓东不可抑制地痛呼出声。

黑影收了手。

赵晓东的胳膊被热水烫出了血泡,他想抬起来看看,却发现自己被麻绳结结实实地绑在桌子上。

黑影隐在黑暗里。

他惊恐地问:“你..你是谁?”

“为什么要绑我?”

黑影走上前来,露出真面目,赵晓东瞬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说:“你——陈李?”

“怎么会是你?”

陈李没有说话,他走到一边,抓着赵晓东的头发一根...二根...四根...六根,不停地拔。

“啊——”赵晓东像是躺在砧板上的鱼肉,不能动弹,不能反抗,只能任人摆弄,“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的头皮随着陈李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抽疼着,像是在用一根极细的银针扎他的头皮,他的头发被一根一根地拔掉,虽然不是很疼,但却很折磨人。

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陈李究竟要做什么。

赵晓东抠住自己的大腿,看着这间昏暗的后堂,仔细回想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就在这时,陈李抓住一小撮头发,用力往外扯——

“啊啊啊啊啊!!!!”赵晓东尖叫起来,眼角涌出泪水,横入耳鬓,“求求你别再伤害我了!”

陈李没有把头发拽下来,便将手里的头发分出去一部分,用另一只手抓住,然后两只手齐上阵,他的面部微微用力,一起使劲儿往外拽。

赵晓东感觉自己的整个头破都是麻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他根本无法思考,今晚究竟为什么会造此劫难。

陈李的脚蹬在桌子边缘借力,滋滋啦啦的声音从赵晓东的头皮传来,如果此刻灯火通明,就能看到他的头皮,渗出了细密的血珠,两小撮头发被连根拔起。

赵晓东硬生生被疼晕了过去。

陈李将拔下来的头发扔进脸盆,然后转身继续去拔头发。

这一次,他不再用手去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剪刀,在炉灶内膛,用火烤至通红,放在赵晓东的头皮上。

“刺啦”一声,赵晓东被活生生烫醒了。

他的嗓子叫破了音,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抖动起来,炙红的剪刀在他的头顶上冒出白烟,头皮被烫得焦黑。

这时钨丝灯在昏暗的房间内轻微摇动。

有风掠过。

“陈李你在干什么?”黎向谙冲进后堂,看到赵晓东嘴巴张开,双眼无神地盯着钨丝灯,已然是被吓傻了,她的心中怒火疯涨,“你这是在为虎作伥!”

陈李把剪刀扔进铁锅中,冒出一股白烟,然后走到钨丝灯下,拍了拍手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难不成要像你们一样,每天吭哧吭哧地找线索,一不小心就会被NPC给杀掉,然后为别人做嫁衣?”

黎向谙不解道:“陈李,你帮了金花旦,自己也会死的!”

“黎向谙,别用一副仁义道德的嘴脸跟我说话。”陈立冷言道,“金花旦跟我都是同一类人,我们小时候都被伤害过。”

“只有同病相怜才能惺惺相惜。”

从她感知到赵晓东被残害的那一刻,黎向谙便明白了今晚的惩罚还是降临了。不过她没想到,实施惩罚的人,竟然是陈李。

他同情金花旦的遭遇,所以心甘情愿成为了恶龙。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金花旦承诺他能安然离开这个游戏。

在游戏里,除生死之外,一切都不重要。

这时,陈李眼神发狠,舀了满满一瓢热水,猛然朝她泼去。

黎向谙侧身移步,却还是被零星的滚烫水珠溅到了腿上,皮肤显现出星星点点的红色烫伤。她要早知道会遭受这么一难,肯定不会吐槽原主的穿衣品味,一定选择穿长裤进入游戏!

陈李守在炉灶旁边,又舀起第二瓢热水朝她袭来。

黎向谙遁地向一旁翻滚,热水被泼在她身后,陈李二次袭击都没有给她造成严重伤害,心中越发气闷,抓起旁边的脸盆,又盛了满满一盆热水。

大量的热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黎向谙三步并做两步,快速挪步到他身前,就在陈李有所动作的时候,她伸出左手用力拍向盆底,滚烫的热水向后倒扣,全部洒在了他身上。

“啊——!!!!!”陈李惊恐地尖叫起来,“好烫,好疼啊!!!”

他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脸盆被砸在地上,接着又被反作用力弹起来,蹦到了黎向谙的脚边,她直接将其一脚踩烂。

她可不想让这家伙再有机会朝她泼水。

陈李的皮肤被烫出血泡,他奋力地张开眼皮,恶狠狠地盯着黎向谙,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要、杀、了、你!”

陈李从滚烫的热水中拿出那把剪刀,现在的他已经被烫得没了感知,手指紧紧握着剪刀,一刻不停地朝她刺来。

黎向谙翻到桌子另一侧,紧张地盯着他手中的剪刀。

虽然陈李不会打架,但兔子惹急了还咬人呢,谁知道这陈李在癫狂状态下,会不会爆发惊人的杀伤力。

两人在桌边你追我赶,搞得陈李更加愤怒。

于是,他用力一掷,剪刀最尖锐的部分,朝着她的眼睛刺来!

黎向谙赶紧压低身体,整个人向前一趴,伏在赵晓东身上,剪刀擦着她的脑袋,掉了身后。

她迅速捡起剪刀,去剪赵晓东身上的绳子。

陈李怒不可遏,竟直接去端整个铁锅。

黎向谙第一次被这种疯魔给吓到了,但她手上的动作不能停,否则赵晓东就真的死定了。

麻绳不算粗,大概有小拇指那么粗,剪刀是那种大铁剪,很钝,需要用锋利的部分去磨麻绳,但只要剪开一个地方,就能把绳子摘下来。

她一边剪一边盯着陈李。

铁锅很大,大概有三个脸盆那么大,里面的热水少了一半,但锅口很宽,陈李将双臂张到最开,才能勉强端起铁锅。

铁锅在他手里摇摇欲坠,滚烫的热水溅到了他的脸上和胳膊上还有手背。

他浑然不觉疼痛,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疯狂地兴奋,他瘪着嘴,眼睛死死锁住黎向谙,双手将铁锅举过头顶。

陈李是准备不烫死她也要砸死她。

然而,绳子就在这一刹那被剪开了,铁锅也在这个时候朝她飞来。

黎向谙立刻钻进桌子底下,铁锅被狠狠砸到墙壁上,里面的滚水洗刷了墙壁,泛起阵阵白雾,她趁此机会,狠狠掐了一把赵晓东。

这个被吓傻的家伙,终于回过神来。

黎向谙立刻用精神力,操控赵晓东跌跌撞撞地离开后堂。

“为了一个胆小鬼,把自己置入险境,”陈李面容狰狞地说,“值得吗?”

“他的命我不关心,单纯觉得他在这里碍事。”黎向谙扶着桌子说,“但你是个祸害,我肯定不能放任你到处转悠。”

“自相矛盾。”陈李说完,手指攥紧,挥拳朝她砸下。

黎向谙踹断一旁的桌子腿,整张桌子向一边歪斜,陈李的拳头顿时矮了一分,整个人朝下坠去,黎向谙另一只脚猛然踹中他的手臂。

这一脚她用了全力,只听“咔嚓”一声,陈李的胳膊断了。

然而黎向谙却看到,他的胳膊竟然像莲藕一样,断臂和断臂之间藕断丝连,中间的“丝”黑漆漆的,紧密地缠绕在一起,那分明就是——

人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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