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幻视

到了高中,身边同学语文好的都130,和她这种及格边缘徘徊的一下子就差距明显了。

然而魏凛几乎有拍照记忆。他夸张到能把语文书每页下面的注解一二三四五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这种记忆天赋,平时看各种书都不会忘,语文成绩自然好。

魏凛不仅文科好,理科同样很好,她的高中数学老师就是魏凛的数学老师,老教师有些古板,对魏凛恨铁不成钢,他希望魏凛去搞高科技,看不上做游戏的。

他提起魏凛总是很可惜,“哎,你哥这种人才啊,居然去做游戏,浪费啊浪费。”

“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务正业,贪玩。白瞎了这么高的智商。”

“呵,我在网上看见你哥了,哟,意气风发的啊,一表人才的啊,搞游戏。”

苏云黛才不觉得可惜,他做他自己最热爱的事,并且能做得让全世界看见,是件很令人骄傲的事。

她一直为魏凛感到骄傲的。

但这两天自己转专业失败,有种差距越来越大的自卑。

虽然高考没考好她就哭成狗,但那时候魏凛安慰她还可以转专业,她觉得还有一线希望。

可是,现在最后的一线希望都破灭了。

她想起魏凛刚高中毕业的时候,带着几个朋友来家里玩。大家夸赞他,说他成绩这么好,长得还这么好看,原来家境都这么好!得找什么样的姑娘啊,难怪学校里的姑娘追他他都不动心。

魏凛刚打完篮球,坐在秋千上,仰着脖子喝着矿泉水,大咧咧地伸着长腿,姿态散漫不羁,笑而不语。

那个笑容,让苏云黛把“意气风发”这四个字具象化了。

但是大概是毕业了,终于可以毫不避讳地谈论这事,他的同学非得要个答案。

魏凛被磨得不行,笑道:“跟我差不多的吧。”

跟他差不多,那就是得成绩好、长相好、家世好,如今还要加上一个事业特别有成。

苏云黛回到家重新卸妆、洗漱、又洗了个澡,把烦闷洗掉,睡觉。

晚上睡得不大好,转专业失败的事已经引起她的焦虑了,半夜频繁夜醒,醒来后她就刷手机,新装了红薯搜索信息,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却还是一条条地翻了很久,看了很多评论。

依旧毫无头绪,她睁着眼,看着刺眼的屏幕,忍不住落泪。

她大学就想开始赚钱,不然读书期间一直得依靠魏家,实在太久了。

生命科学和计算机,在读期间肯定是计算机更有概率赚到钱,更别提生命科学可能得学到博士。她哪有脸在魏家赖着读到博士。

为什么啊?

为什么自己想学的东西,不能自己选?

为什么那么努力,连玩一会都有负罪感,到最后还是进不了自己想进的专业。

好像不管怎么努力,上升的口子就像一线天,两壁夹峙,首先要从谷底拼命攀登,冒着屡次摔下来的风险,攀登,不停地攀登,攀上之后,绝望地发现那个一线天,不一定有一人宽,未必能钻上去。

到后来,她只是怪自己,怪自己不够强,怪自己填志愿的时候太贪心,以为能上C大计算机系,结果只差一点点被调剂到生命科学。

她难受得闷在被子里哭。

-

小区另一栋别墅里的男人此刻正在做梦。

山上四周晨雾浓重,这墓地像是永远不会被阳光照到一般,浓雾缭绕,诡异萧索。

少年弯着脊背靠在青石墓碑上。

寒露将他的外衣浸湿,肩膀上露珠蜿蜒爬着,像是人的泪痕。

他们破坏了他妈妈陪他一路抗病的视频,母子俩日日迎着晨露,早起锻炼的视频。这些年只有妈妈不嫌弃他,陪他治病,鼓励他康复,日复一日。

然而妈妈死了。

他们还毁了妈妈所有的痕迹。

妈妈的笑容,妈妈的声音,都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他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

他颊上的肉明显消瘦了,但诡异的是饥饿虚脱并没有让他古怪的挤眼动作停止。

人的肌肉运动难道是不需要力气的吗?

他已经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怎么还在抽动?

少年讥讽自嘲一笑。

远处的铃铛声清脆响起,逐渐逼近,像是黑白无常手里的勾魂锁链碰撞声,他以为是黑白无常终于要带走他了。

也好。

抽动症又复发了。

妈妈的心血白费了。

他已经没有前途了。

他的亲生父亲,看见他激动崩溃得抽动症复发,没有安抚,没有心疼,有的只是满眼的嫌恶、厌弃、鄙夷。

甚至他要离家出走,他都无情地说:“你以为老子稀罕?!我巴不得你从来没出生过!丢人现眼!”

祁家从来不需要废物。

他在母亲坟前挨饿三日,没人来找他。

他们再次彻底放弃他了。

死了也好。

死了就可以跟妈妈团聚了。

“小哥哥,饿了吗?”稚嫩清亮的声音关心地问道。

他眼皮略微凹陷,撩起眼睫,眼珠子涣散地滚动。

眼前出现的是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手里托着一种江南的甜点,像是粉嫩的荷花。

那荷花叶瓣做得粉粉嫩嫩的,哪像什么黑白无常,分明是佛祖坐下的哪个小仙童。

“我有好多个荷花酥,很好吃的,你尝尝。”小仙童弯腰,把手里的荷花酥凑到他嘴边,他只要一张嘴就能吃到。

她抬起黑漆漆的眼,期盼着他的反应,眼里满是期待。

她黑眼珠很大很好看,小小年纪长了双特别漂亮的凤眼,眼睛圆溜溜的,却眼尾上挑带着股灵气。

他很讨厌别人的视线,但她可爱到他晃了神,没来得及去回避这种视线。

她注视着他,语气有几分惊喜,“小哥哥,你好漂亮!”

漂亮?

他?

他都被嫌弃死了。

他的眼睛又忍不住挤了一下,一股强烈的自厌感油然而生,他伸手推开了她,“走开!”

小仙童被他推倒了。

她手里的那袋荷花酥洒了一地。

他没去扶。

她也没哭,着急地追着她的荷花,一袋子都洒了,有的洒在地上,有的滚到了草丛里。

她急急道:“爸爸亲手给我做的荷花酥……”

她把近的捡回了袋子里,一个一个捡起来,用小手把荷花酥上的灰尘拍掉,爱惜极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恶,别人毁掉他跟他妈妈的视频,他难过愤怒,转手他就做了相同的事,他毁了她爸爸亲手给她做的荷花酥。

她出现在墓地……

该不会,这是她爸爸最后给她做的荷花酥吧?

他心脏拧紧。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她的小身影,发现她有些瘦小。是爸爸刚离世,刚生完病吗?他唇线抿直。

她钻进了草丛里。

他张了张口,想说那儿别捡了,捡回来也不能吃了,但是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他开不了口。要是是爸爸的遗物,怎么着都得捡回来。

他特别能理解丢失亲人遗物的心情。

那团草丛遮住了她瘦弱的身影,窸窸窣窣地晃动。

那地方行动施展不开,她匍匐着前进,穿着白绒绒的衣服,头发梳了两只偏长的小啾啾,像只弓着背的小兔子。

他终于出声,“那儿危险,你出来,我帮你捡。”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得可怕,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帮她找回来。

不知多久,里面发出啊的一声纤细的惨叫。

“痛、痛……”

她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捂着小腿,眼泪汪汪地跟他求助,声音嘶哑,喉咙像是被捣碎的,“哥、蛇……”

“咚”的一声,她光洁的脑袋磕在地砖上。

她晕倒了,倒下去的时候,小腿还抽搐了两下。

他心脏猛地一坠。

这小孩,被蛇咬了,直接昏厥了?

他昏昏沉沉地起身,饿了三天,已经完全虚脱了,这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拨开草丛,蛇甚至还打算攻击他,他发狠似的捏住了蛇的七寸,狠狠砸在地上,脚踩爆了蛇的头。

他抱起她,抓住蛇的尸体,发疯一般地往外跑。

他恐慌地在迷雾重重的墓地奔跑,那时候,他想他的脚得撑住,他的手也得撑住,他不能死,他一定一定不能倒下。

她需要他。

他一定要把她送到医院,不然她会死的。

他一定不能倒下。

风声在他耳边嘭嘭掠过,画面从墓地转到医院,再转到一栋破旧的居民楼,而后越来越模糊,隐隐夹杂着少年与小女童的嬉笑声。

“哥哥,眼睛疼吗?”

“不疼。”

“肯定很疼,呼呼会好一点吗?”

“真不疼。”

“亲亲一定能好一点!”

“哥哥,你真的很好看啊。”

“不觉得我眨眼奇怪?”

“不怪。是我见过最好看,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

“真的?”

“嗯!长大后我要嫁给你。”

别墅中的男主人睫毛一颤,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颤动,缓缓地睁开眼。

屋里黢黑、宁静,沉寂。

苏云黛天真的笑颜出现在他眼前,清晰的轮廓,清晰的眉眼,清晰的笑靥。

她坐在他床边,笑看着他,声音脆生生地道:“我要嫁给你。”

他知道这不是真的苏云黛。

是他幻视了。

自从年少时分开,这十五年,她每天每天都会出现在他眼前,鲜活、逼真,灵动。

这身影会长大,一年一年地放大成此刻的模样。

看得到,摸不着,一摸就消失,所以他一般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问过医生,是因为心理创伤导致的幻视。

直白地说,他太想她了,想疯了。

但他身心都纵容这样的幻视,从不曾就医,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他身体的自我救赎。

能看见她,是他这些年活下去的药。

身影消失了。

他怔忡地盯着天花板良久,须臾,将手背轻轻覆盖在自己眼睛上。

黑暗中他的轮廓看起来流畅硬朗却透着无边的落寞。

他唇角微微压着,轻声地呢喃:“你会嫁给我的……”

半夜忽然下起暴雨。

闪电掠过,黑夜瞬间如昼,商北泽将经过特殊处理,可以长久保持字迹清晰的卷子封存进相框里,挂在墙上。

他手指拂过卷面,颤栗着婆娑。

“我们团团这些年受委屈了。”

“我会接你回家的……”

男主小时候被爸爸粗暴又高压的教育搞得心理压力非常大导致抽动症,得病之后又被爸爸抛弃。好不容易在妈妈的悉心照料下治好了,妈妈死了,被接回去,妈妈那几年陪他抗病的视频被人毁了。他激动下又复发了,又被抛弃。在妈妈坟前不吃不喝,碰到了小可爱病秧子女主,两人有过一段时间的互相治愈,女主突然离开后,男主一直出现幻视。女主每次伤男主的心,男主症状都会加重,会看见她不要他了,难以想象一下女主看见男主的心理治疗记录该有多心疼。[捂脸偷看]这本后面真的很刺激,请大家继续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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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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