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霍镜被手机屏幕的亮光刺得睁不开眼，因为起太早思绪还没有跟上来。从昨天晚上到家他们睡不到四个小时，不知道江夜累不累，他又开始懊悔，昨晚似乎做错了决定，就该硬下心让人回去，好歹不用来回跑，也没能好好休息。
霍镜裹了一件厚外套，出门前又喂了一次鱼食，借着路面的灯光沿着城道一直向南，中途经过沈中时他多看了两眼。从前不知道，学校的大楼隐没在黑暗中，没了学生们的生气与活力时与同城的监狱相似。
站在居民楼的路灯下从下往上看发现那间屋子正亮着灯，原来已经租出去了，他在心里盘算着时间，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过了今天，所有的旧事都应该翻篇了。
“喵～”
霍镜穿得有些厚，这只猫应该蹭了他很久，是那只他相熟的狸花猫：“你还在啊？冷不冷？”
小猫顶着脑袋去蹭霍镜的手，在他有了回应后更加温顺，躺在地下瘫着肚子让他摸。
“你还记得我。”野猫最凶，霍镜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让它对自己放下敌意，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三针狂犬疫苗。
霍镜记得周围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他起身往外走时小猫勾住他的裤脚，实在忍不下心让它独自等在这里，于是蹲下隔着袖子把他抱在身上：“走吧，给你找点儿吃的。”
便利店的灯光可以照亮大半个马路，霍镜穿了一身黑，怀里抱着一只狸花猫推门走进。
店员是一个女孩儿，戴着口罩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剧。
“请问有猫粮吗？”霍镜带着帽子遮了大半张脸，至少从嘴唇和下巴能看出整张脸丑不到哪儿去。
“不好意思，店里没有猫粮卖。”店员暂停了电视剧起身抱歉得说“不过有罐头，猫应该喜欢吃。”
“好，那麻烦你帮我拿两罐。”霍镜不方便把猫放下，一是怕店家介意，毕竟是超市，二是实在不舍得把它放在外面吹冷风。
店员好说话，帮他打包好，还夸了一句“你的猫真可爱。”
霍镜提着袋子又回到小区楼下，开罐头时猫有些等不及，轻轻用手扒拉罐口。它吃的很着急，应该是饿狠了，仔细看样子也有些狼狈，身上有几处皮毛脱落，一看就是打架留下的疤痕：“抱歉，应该早点回来看看你的。”
“刚刚那个小姐姐夸你可爱，你听到了吗？我也觉得，你知道吗，你长得像一个人，他叫江夜，是我男朋友，他的下巴也有一颗小小的痣，你也有。”小猫下巴有一小团黑色的毛，乍一看像一颗痣，可爱间还带着一点滑稽。
霍镜心情被疏通，笑着摸了摸毛茸茸的头。或许现在他自己都意识不到，此刻他正在把思念灌注在猫的身上。
罐头吃完了，天也亮了，霍镜起身把垃圾收回袋子，准备离开时被拦住了去路。小小的身体极力蹭着他的裤脚，想要留住他，这让他想起刚刚店员说的那句话“你的猫”，他的猫。
“你想跟我回去吗？可是我照顾不好你...家里还有其他成员，它们...或许不会同意。”霍镜十分愧疚，有一种撩拨了人又不负责的心理“我以后每个星期都来看你，可以吗？”
小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不再去蹭他，转而向楼里跑去，几下便没了身影。霍镜下意识想跟上去，只是迈出去短短半步就驻足了，他是一个连承诺都无法轻易许下的人，又怎么能够随便做出改变别人生活的举动。霍镜觉得要改改自己这优柔寡断的性格，如果能做到心肠像面色一样冷硬最好。
新年集市人很多，霍镜晃晃悠悠得还有一种恍惚感，摊位有现包的饺子卖，他来得早，再晚一点就没有了。他的小出租屋没有厨房，做不了饭，房东告诉他挨着房间的走廊尽头有块空地，于是在那里搭了个小饭桌，放了个电磁炉，能煮简单的速食。
能简单解决两顿也是好的，不然天天在外面吃经济实在有些吃力，霍超留了一笔钱，供给他上大学的学费，这笔钱可能晋淑都不知道。他算过，如果勤俭着过是够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霍镜突然有些心酸，想当初高利贷都找上门了他也没开口说这一笔钱的事儿，这让他一时分不清他到底爱谁。也不怪他这样想，霍超自己都亲口告诉过他当初生他就是为了留住晋淑，他爱晋淑胜过所有，包括自己。
霍镜中午给自己下了几个饺子，准确来说是一袋，他把早上在集市买的饺子全煮了，吃到最后都顶到嗓子眼儿了。他坐鱼缸面前消食儿的时候脑子总在想江夜，想他现在应该在吃午饭，想他吃的什么，应该也有饺子吧？想到这儿他又鬼斧神差得拿出小黑盒子，光看一眼就觉得心静了。
别墅铃响时江夜正在厨房洗菜，他没有动静，直到一旁的女人开口：“秋秋，去给你爸爸开门。”
“嗯。”江夜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往门口走去，手里还残留着水渍“您回来了。”江夜侧身为门外的男人让开进门的路。
男人没有出声，顺手将手中的公文包递给江夜。
“回来了，采访怎么样？”郑珍从厨房探了个脑袋出来。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江涛语气不是很好，郑珍没理，全当他工作累了。
其实江家气氛很好，比一般的同阶级家庭气氛都要好，郑珍是个好妻子，对内对外都是贤内助的形象，江涛在外不知道，至少在江夜对他的记忆中，他关心老婆，心系儿子，至于江洵，他不了解，也没时间去了解。饭桌上也不是一味沉默，偶尔还会有几句关心的话。
“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你出国的事，我和你阿姨明天回去，你哥会多呆几天，到时候他替你办完手续，高考完就过来吧。”江涛突然开口。
江夜没有抬头，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后开口：“我会考国内的大学。”
意思明确，不会出国。江涛也没有再说，他从不干涉江夜，从把他把孤儿院接回来后，除了那一场直播采访，他对对方是有求必应。
“在国内上大学也好啊，现在国内有不少好大学的，凭秋秋的成绩，上个双一流是没有问题的呀。”郑珍夹了一块肉放在江夜碗里，然后冲他笑了笑。
江夜抬头，眼神回应郑珍。
“对了，小洵晚上回来吃饭吗，团圆饭啊。”郑珍继续开口。
“他晚上有饭局。”江涛回答。
“大过年的还有什么饭局啊，人家也是要吃团圆饭的呀。”
江涛放下筷子，把碗往前推了一下，江夜自然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接过去为他盛汤：“逢年过节才是谈生意的好时候，多少人不知道盼着这日子请他吃顿饭呢。”
江夜不懂商场，只是闷头吃饭，也不插话，提到他就应声没提到就闭嘴。
霍镜吃完饭后头晕犯困，躺床上睡得正熟，手机铃响时把他吓了一哆嗦，尽力坐起来时脑袋重得像灌了两斤水泥。
“镜哥，你干嘛呢？”黄青山那边很吵，所以只能加大音量保证霍镜能够听清自己的声音。
霍镜咽了咽口水，嘴里渴得像十年没喝水，等起身灌了几口凉水后黄青山已经在电话那边嚎成野猪了：“刚醒，怎么了？”
“哎呦你吓死我了，半天不吭声我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黄青山那边安静了，似乎从嘈杂的人群中进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还问什么事儿，昨天给你说的话你一个字儿没记住啊？”
“...没忘。”
“行，那我现在过去找你，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黄青山开口。
“你现在来找我干什么?不是说晚上吗？吃完晚饭再碰头呗。”霍镜拉开窗帘，发现天气不错，于是把书拿出来打算背会儿。
“我给你拿点儿东西来。”
听声音那边正在打车，霍镜瘪嘴有些不乐意：“你晚上给我不行，就非得现在来？”
对面迟钝一秒，然后开口:“你为什么不让我来找你？”
“啊？我...我没有不让你来找我，我这不是怕你懒得跑嘛。”
“我不怕，你快点把地址发给我。”黄青山有私心，他就是想知道霍镜现在住在哪儿，别到时候像上次那样人消失了都不在上哪儿找去。
霍镜以前没觉得他这么粘人，无奈给司机报了个位置。电话挂断后他盯着书看了一会儿，字都认识可就是不往脑子里近，他知道自己在烦什么，他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没出息，然后起身套上外套。
他租的这栋居民楼有些老，不像是北方建筑，这楼完全按照南方气候建起来，用的防潮的砖木，不防风不抗冻，不听说这楼是南方一个煤老板的手笔，这人只懂挖煤哪儿懂什么土木，关键还把自己那套见识带到这儿，说白了就是没见识还自以为是，结果楼建好了卖不出，最后低价亏损卖给一个地产商。房子卖不出只能低价出售，慢慢的这几栋楼变成廉租房，和周围形成一座透明的墙。
出租车进不去，黄青山提着大包小包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一栋楼下看见坐在健身器材上的霍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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