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郁雪非本来话就不多,今天心里揣着事情,就更沉默了。
她还在想商斯有的邀约。
乐团不反对接私活,小型聚会上的演出也好,带学生教课也罢,郁雪非都做过,唯独商先生这一桩,她有些拿不准什么意思。
商斯有走后她向潘显文打听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也不明就里,甚至还开起玩笑来,“又是送东西又是约见面的,没准是看上你了吧?”
虽是玩笑,却也不无可能。
在北京待得久了,郁雪非多多少少也听过公子哥们的风流轶闻。还在音乐学院时,她就曾目睹自己的同学卷入其中,最后也没落着什么好。
对这些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而言,豪掷千金博一笑算不得什么,喜欢了就追,不喜欢一脚踹掉,再光鲜亮丽的圈层来来回回就那些事,凑近看,无一不爬满虱子。
左不过是养个宠物的兴致,如此轻贱感情,郁雪非无法苟同。如果商斯有真存着这样的心思,那私下赴约未免太过危险。
“不好吃么?”江烈的话音打断她的思绪。
郁雪非回神,发现自己夹着一块排骨吹到凉了还没吃上,心不在焉得太明显。
她挽唇笑笑,“没有,炖得刚刚好。”
江烈看着冷情冷性,于无声处却很关照人。之前他们还在读中学时就开始学着做饭,手艺在同龄人中算得上高超。
只是现在她五脏六腑被焦虑填满,因为商斯有,完全容不下别的情绪,山珍海味到嘴里也没味道。
低头吃了几口饭后,她实在没了胃口,放下筷子,看了眼江烈,犹豫着开口,“小烈,你周六要上课吗?”
“要去办公室改一下作业。怎么了?”
郁雪非敛眸,很轻地噢了一声,“本来想叫你陪我去个地方,有事就算了吧。”
“那边不要紧。”江烈敲键盘的手停下来,“我跟褚教授说一声就好,要去哪?”
他闲暇之余在帮学院老师做助教,薪水不高,主要是可以刷个脸。
就算在满地天之骄子的华大,江烈也是佼佼者。
出众的天赋不可能让他泯然众人,所以学院一向重视,有意培养他出国深造。
褚平是信息学院的副院长,也是江烈出国最重要的推荐人,郁雪非不想影响他在教授面前的形象。
“应该是私人聚会表演,地点还不确定。”她的指腹摸索着碗沿凸起的花纹,“要不然还是算了……”
“学校几点去都行,我把你送到再走。”江烈一锤定音,不容辩驳,“郁叔交代过,他不在的时候,要我照顾好你。”
郁雪非低头喝汤,到底没说什么。
沙尘暴的时节已过,周六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
这样澄澈的天空在北京很常见,高远、浩阔,与暮霭沉沉的家乡截然不同。
她背着琴包在路边等车,江烈懒散地站在她旁边,耳里塞着airpods,一副孑然独立的模样。
琵琶没有古筝那么重,但琴包在郁雪非瘦削肩头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硕大,看着很是辛苦。
他垂眼,“我帮你拿吧。”
郁雪非摇摇头,“不用。”
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如果有了磕碰,商斯有计较起来,怪不到他头上。
可江烈却觉得有另一层意思似的。
她好像很珍视这把琴。
那么继而可以推断,琵琶的主人对她来说很重要。
约定的时间还未到,一辆低调却又不失贵气的黑色宾利滑入视线,后座车窗缓缓降下,现出男人线条利落、神情冷峻的侧脸。
和江烈那种不问世事的清孤不同,商斯有的距离感来自于身份,让人不敢靠近。
通常来说,两类相悖的气质很难共存于一片磁场中,几乎是看见商斯有的一瞬间,江烈耷拉的眼皮抬了起来,眸光骤然一凛。
郁雪非没察觉身侧人的变化,在瞬霎的讶然后,客客气气上前打招呼,“商先生,我没想到是您亲自过来。”
昨天她跟纸条上的号码联系,想问具体的时间地点,对方礼貌周到地告诉她,商先生安排好了,会有车接她。
却不料是眼下这情景。
商斯有别过头看她。
他其实有双漂亮的桃花眼,在这张周正标致的面孔上没有格格不入,反而生出一种微妙的和谐。
没什么表情的时候,这双眼似笑非笑,让人很难读懂他的想法,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莫测。
大约如此,每一次视线交汇都让郁雪非没由来地心颤,等候发落的样子,周身比琴弦还紧绷。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太过紧张时,即便面色再从容,郁雪非会下意识地将肩头往内收,仔细点看,还会发现身体在轻微颤抖。
宛如惊弓之鸟。
商斯有屈肘搭在扶手上,递给她的话很平静,“夏秘书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您都安排好了。”郁雪非将当时沟通的情况如实道来,包括加上江烈的事情。
她生怕突然加一个计划外的人会让商斯有不高兴,所以特意在电话里跟秘书提前说明,对方在请示后回电表示会如期到地方接她。
当时郁雪非还以为是不影响的意思,如今看来,倒不尽然。
他倾听时颇具耐心,直到她说完才兀尔一笑,语气松快,“看来是夏秘书没交代清楚了。”
她被这个反应弄得有些云里雾里,“……嗯?”
商斯有没跟她多解释,眼风轻浅一拨,落在身畔的空位,“上车。”
后排中央扶手是放下来的,散着几份文件,似是他随手搁置在那,将空间切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人座。
显然没有预留给江烈的地方。
此刻郁雪非才后知后觉,商斯有方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确实是不影响,因为商斯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江烈跟着去。
经过上一次接触,郁雪非很清楚,商斯有不是什么能讨价还价的人,现在也只能让江烈先回学校。
江烈听完她的话,身形却岿然不动,“真的没问题?”
“没事的。”
“我不放心。”他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目光牢牢系在车内不显山不露水的男人身上,“之前不是就有人骚扰过你?”
那是许久前的事情了,一个暴发户看上了她,想着法儿地纠缠,有一回演出结束还不想放她走,要不是江烈正好赶过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从那以后,郁雪非随身带着防狼喷雾和电击棒,万事小心。但是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这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可运气总不会次次都眷顾。
她手指渐渐蜷紧,“商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江烈还想说什么,刚好司机从驾驶座下来,问郁雪非需不需要把琴放到尾箱里,因此打断了谈话。
郁雪非颔首,把东西交出去,“麻烦您了。”
“应该的。”
做完这些,她望向那扇半开的车门,深吸口气,敛裙要往里坐。
商斯有是怎样的人她心里也没底,但如今这个情况,人家明晃晃是拒绝的意思,她再没眼色也不能非要把江烈带上。
然而在她上车前,感觉胳膊被人往回拉了一把,后退的步伐有些趔趄,再回神,却看江烈挡在了她面前。
男生倚在门沿,居高临下地看着商斯有,唇角噙着一丝不羁笑意,“最近的地铁站太远,您不介意捎我一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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