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血纹

看不清这人是好是孬。眼下无疑又多了一个人知道他和叶知兄妹关系的海中学生。还是个和叶知走得那么近的人。

“我请你。”齐怀生甩着一沓五块十块的现金,斜他一眼,“搞清楚,是我要感谢你,明白?”

孙临潼脖子一缩:“……哥,你这表情也不像要感谢我啊。”

“想吃什么?”

小县城建筑缭乱交错,街道曲折,半里内密密麻麻开了二十来家店。红色四方伞印着可口可乐的广告,伞下亮个白炽灯泡,成排铺展在马路牙子上。宵夜、糖水、铁板烧、啤酒,加班的上班族、暴晒一天的工人、刚接孩子补习下课的家长……

一股乱糟糟的烟火气息。

孙临潼看得眼花,没有一家店在他眼里称得上“干净”,于是嘟嘟囔囔的:“要不我们去景区门口那家,叫什么什么牛排……”

“排”字没说整,他眼睛向下一滑。齐怀生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

鞋破了,歪歪扭扭的,有点尴尬。

鞋是这个暑假磨旧的,质量不好,陪陈向然多走了些地方,鞋尖就开裂了。是陈向然用502胶给他粘的。一看就是没穿过旧鞋的主,手脚粗乱,给粘歪了。这人不好意思地咧了个假笑,说赔给他一双。

齐怀生无奈地弹他额头,拎过这双鞋尖微歪的帆布鞋,说:不了,就穿这双。

孙临潼什么也没说。

齐怀生请他吃烧烤。附近几家烧烤店都坐满了人,只好去移动车摊买。摊主是个老妇人,住在这附近,就齐怀生看到的,她几乎每天出来讨生活,就在这条积木一样错落的长街上,吆喝前行。

这地段说是乱,也有人管的。前阵子老人才被城管掀过一车,滚烫的油洒在地上,竹签、调料罐撒到路中央,小电驴接二连三从上面碾过。

那时是齐怀生给她收拾、带她回家。他低头看,老人腿上一小块烫伤的疤还在。

“后生仔呀,又见到了。”老妇人笑得脸皱起来,眼睛成了缝,弯成月牙儿。这口带方言味的普通话像是塘泽人,可发音又略有出入。

“阿婆,来四串牛腱子。”齐怀生扭头问,“你吃什么?”

“嗯……”孙临潼看着车前悬挂的大菜牌,沉吟一会儿,“话说……你喜欢牛腱子啊?”

“你吃什么?”齐怀生不想废话。

孙临潼没听见一样,响指一打:“我一朋友也爱吃,一吃吃一顿你晓得?他在我们学校啊,人缘儿特好。但就我和他这关系,没谁了……”他自顾自口若悬河,偶尔露出点微妙的北方腔调。

“你吃什么?”齐怀生幽幽重复。

孙临潼被打断了话。只瞟他一眼,话音渐渐弱下去,感到齐怀生整个人都在夏夜里冒冷气。

两人还是找了张桌,点了两罐啤酒。

孙临潼左一串右一串,颇有大马金刀的架势,吃上几口,啤酒一灌,滋滋的泡沫和烤串的香辣一直爽到胃里。

“吃够了?”齐怀生端啤酒的手微颤。

“饱了饱了。”孙临潼揉着肚子,打了个饱嗝。他面前摊着四五十只竹签,几乎要吃光店里剩下的存货,“这店脏是脏了点,是我迄今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

齐怀生手里捏着两张毛票。

“是你饿了吧。”齐怀生闷了口啤酒。

“可不是么。”孙临潼眼里露出一丝落寞,转瞬间,他哈哈大笑,“嗐,要不是我没回家吃晚饭,我也不会碰到叶知不是?女孩子家家,一个人走夜路多危险啊。”

他一把捏扁了易拉罐,伸手呼喊老板。

被齐怀生“啪”地握住小臂:“别点了。”

孙临潼不解:“哥,说好的请人,这才吃多少啊。”四五十支烧烤,还抵不上半块牛排的钱。

齐怀生攥紧两毛钱:“没现金了。”

孙临潼张望了一下,店里的确没有二维码。这个县城的一切都太老了,无法信任这个发展太快的时代。

“吃完了,就轮到我问你了。”齐怀生托起下巴。

“你就想知道,我怎么把叶知带回来的嘛。”他指向他们的来处,“就在下山路,去市区的那条,离学校不远,还能看见门呢。我出校门的时候,就看见她站在河边。旁边有人,我过去的时候,人就走了。太黑了完全看不清是谁。”

齐怀生:“然后呢?”

“然后……”孙临潼顿了一顿,低头盯着球鞋上溅的沟渠水,忽然降低音量,“她有伤,流血了,不知道谁弄的,问她什么都不答应。我就问她家在哪,她就说了什么什么152号,我想这里就一个152号啊。就让管家送我到这了——喏,我家车还等我呢。”

“你怎么知道房号的?”

“一家一家问呗。”

“你对她……”齐怀生阴阳怪气道,“挺好的啊。”

孙临潼心眼大过天,顿时耳根子都红了:“嗐……这不是,她温柔漂亮嘛。追她的大把呢,我只是其中最帅的一个。”

“……哦”

“对了哥,刚才我就想提醒你了。”他指着齐怀生的帆布鞋。

齐怀生疑惑看他。

“你穿错鞋了吧?把要扔掉的鞋穿出来了。”

齐怀生一路不再和他说话。

昏暗的灯光笼罩整个空间,墙上的时钟滴答走着。

从进屋起叶知就没有说过话。

她浑身弥漫着某种陈向然十分熟悉的气息,像压城的黑云、暴风雨下的浓雾。

像封闭的牢笼。

陈向然试图碰她,她躲开了。阿送跳上长椅,在她腿边蜷缩睡去,她没有拒绝。

仿佛在说,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只信一只不会说话的、无忧无虑的动物。

它的毛发软丝丝的,起伏流动,叶知似乎在爱抚它。陈向然细细一看,才发现她正翻出手臂内侧,不自觉在阿送身上蹭擦。

在它的背上、耳后、眼睛下,留下波状的、齿状的、旋涡状的……像某种残损的艺术般,可怖的血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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