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周围一片阴暗,空气里弥漫着潮湿与粘腻的气息,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尽的深渊之中。江豇好觉得自己正在不断地下坠,身体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紧紧牵拉着,无法自主。
有意识后,他感受到的是冰冷刺骨,寒意直透骨髓,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而后,这种冷意渐渐转为麻木,直至他僵到无知无觉,无法动弹。然而,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托住了他,让他在这漫长而失去时间的感受中,再次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锚点。
江豇好想要奋力睁开眼睛,挣脱这种失控感,但眼皮却像被千钧重物压着一般,始终无法睁开。
“姐姐,这个新来的分给谁?”
迷蒙中,江豇好听到男童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另外一个人也凑了过来,这回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这个皮相倒是不错,应该能产出不错的珠来,还是留给母亲享用吧。文铉,你把他单独存放在一间地牢中,看好了别被吃掉。”女孩绕着江豇好走了一圈,得出这么个结论。
好恶毒的妖物,一边夸他,一边盘算着把他吃掉,搞得江豇好都不知道是该哭该笑了。
待那女孩走后,男童拖着他吃力的往前走,渔网垫在背后,磨得生疼。江豇好浅放出一缕神识探查,确定此处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悄悄睁开眼睛。
自己竟然恢复了人身!
但是**。
“小兄弟,不管你们是准备吃了我还是怎么样,好歹让我用尊严的去死吧!这像什么样子?”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男童被吓得撒开手,回头就看到江豇好一手捂胸一手捂裆,脸色通红,满眼悲愤,真好像被糟蹋了的良家妇男。
文铉年纪最小,思想也简单,还保留着天生的共情心理,容易被人哄骗,之前放走了好几个猎物,所以现在交到他手里的都是打晕的。男童蹲下来左看右看,慢吞吞的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来一条流光溢彩的纱巾朝江豇好扔来,刹那间,纱巾展开变成足以包裹成人的大小。触体滑润生凉,绝非凡尘造物。
江豇好得多谢自己的人身长得不赖,否则早被送去喂烂泥里的噬贝了,哪还能提这么多要求。不过他满脑子都在想,师妹有没有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刚才神识并没有在此处发现她的踪迹。
倒也不必担心人家的安危,这些小妖也就能困住如今法力低微的他了,不若想个法子偷偷溜走,也不算太拖后腿。
见那男童还在盯着自己,江豇好便披着纱巾站起来拱手致谢:“多谢心善的小兄弟,敢问此处是何方洞府?您又是谁家的公子?”
洞窟内潮湿泥泞,几乎没有开凿痕迹,大妖大魔都非常在意自己的洞府,力争上游。多年前他和昭法还误入过一些攀比现场,虽然审美堪忧,但还是十分讲究,天材地宝多多堆叠,誓要让来客认清洞府主人的实力。
眼前这个地方看起来就比较寒酸了,可这个看着像底层小兵的男童,都穿着绫罗绸缎,发带上坠着白玉平安扣,脚下的锦靴一尘不染,皮肤白嫩,活像个少爷。
“你好,我叫文铉,这个洞府叫贝珠洞,其他的我不可以告诉你了,现在我要把你带去地牢关起来。”他竟然还真的一五一十回答了。江豇好眼睛滴溜一转,便有了主意:“好的,文铉小兄弟,愚兄长你几岁,看你拖着我走路十分辛苦,不如这样,你牵着我,我跟你走去地牢如何?”
文铉含着手指思考一会儿,便点点头:“好吧,那你可要跟紧我,不要走错了。”
说罢他掌心朝上,一条跟方才纱巾相同材质的细线便从文铉袖口弹了出来,三下五除二把江豇好的双手双脚绑的紧紧。江豇好只能像毛毛虫一样蹦着向前,还要叫嚷道:“文铉小兄弟,行行好,给我腰上也系一条吧,等下掉了多不好看啊。”
洞府中的构造十分复杂,如同密码密码的蜂巢,上下左右前后都是洞,他嚷一声回声久久不停。好脾气的文铉也有些烦恼:“你不要再说话了,不然我就要把你的嘴给堵上。”说是这么说,但还是给他系上了,江豇好跟着他走,一路攀爬。
无论洞窟位于何种方位,一旦进入便会自动倒转成平地,应当是洞府主人的大神通,用来防范别人记路,倘若想要逃走,也难于登天。但是防不了江豇好,他隐秘的捏着腰带,导入神力后柔软的巾布变得失活,成为硬结的材质,用力一碾,便成为粉末落入脚下的泥土中,闪耀着难以发现的光芒。
因着地下没有光亮,只有些圆珠状的东西嵌在洞窟墙壁上照明,使人根本无法判断时间流速,江豇好只能数着自己的步数,大约到万余步时,才走到那地牢中去。
乖乖,这么算来,几乎是在霆州地下造了一座小城池了。
有这个能耐的,不免让人即刻联想到魔煞或钧司玄君,倘若是其他妖邪,天上不可能不知会昭法一声,眼瞧着他们受暗算。
“你在这里乖乖呆着,不会感到饿或者渴的,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人放你出去。”文铉锁上牢门,欲言又止的盯着他,像是知道他不会那么老实呆着,最终还是叮嘱了这么一句。洞府的主人爱好存粮,宁肯释放自己的灵力,维持这些被抓来的人活着,也不愿意要饿殍。
江豇好不知道面前这个孩子年岁尚且这么小,怎么就做起了帮别人拐卖人口的事情,觉得可怜又可恶:“小兄弟,哥哥这就得劝你一句了,回头是岸,倘若哪天官府查封了此处,或者大能破开洞府,你当如何是好?他们可不会看你年幼,就放过你。”
听了此话,文铉回过头来,眼神平静,脸上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悲凉,他丝毫没有被激怒:“可是离开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呢?我本来就是没人要的孩子,起码这里有母亲和姐妹。你不要多言了,这话要是被姐姐们听到,定要拔下你的舌头来。”
江豇好努努嘴,勉力做出一副滑稽害怕的样子,文铉被逗得露出了一点笑容,随后便径直离开了。
哪有这么不识好歹的爹娘,倘若自己有这么个金雕玉琢似的孩儿,必定疼得像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抛弃在外?
他走后,江豇好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子,开始涂涂抹抹罗列起有关的一切。
首先,这座城有古怪。天庭派来的主神没有了踪迹,连其他附属的小神官都一并无处可寻,而上面却一无所知。谁隐瞒了这件事情?他们去了哪里?
其次,紫薇星宫的人为何会突然来到此处?虽然他们对魔煞天尊的封印地同样有监测,但未免来的也太快了些。甚至昭法还是受到了碧諕的提示,才优先来了霆都,琨虹可是日行千里。一进城,这帮人就直接朝师妹出了手。那么,他们的目标究竟是霆都城中的封印,还是师妹?
最后,自己是在桂闽楼中失去的意识,最终却在此地醒来,是否可以说明,这里与桂闽楼之间,有着特殊的通道互相关联?虽然此身只是一具残魂人偶,可毕竟也算是“神”的遗骸,普通妖邪如何能使自己失去意识?而到了这里,又为何会恢复人身?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而得到的有效讯息实在是太少,江豇好思索半天,也没能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他意识到了这些事情彼此之间是有联系的,但仍旧缺乏一条关键线索将它们串在一起。
越想越难以集中思绪,他控制不住的在想,师妹现在在做什么?发现自己不见后,她会着急吗?还是无所谓?
石子被丢出去砸在地牢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洞窟里不断回响。
循着那闪亮粉末奔袭的错金虎豹纹听到声音,立即停了下来,竖起耳朵仔细辨认方向,随后调转方向,疾速前行!
幸亏江豇好闲来无事,拿地牢里的石子弹着玩儿,倘若沿着他之前留下的痕迹继续往前,恐怕就要困死在里面了。
以它们俩的速度,几个瞬息之间,便来到了地牢。像真的小猫一样,柔软的委身穿过障碍,从牢笼中间的缝隙挤了进去。
江豇好看到这两个大宝贝,激动的难以言表,忘记了这两位可是有着千斤之重,真想给搂起来,当然最终未能得逞。
“我就知道师妹会来救我的!”
虎豹纹并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用脑袋去拱他的手,江豇好各摸一把,它们俩便化身成了地牢的钥匙,他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锁打开的一瞬间,来路时的照明的“珠子”们,纷纷睁开了眼睛。
虎豹纹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低沉的吼声,示意江豇好快走。
可他哪里走的了?
出来后才瞧见,这一排地牢中,密密麻麻关着许多不知死活之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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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地下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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