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色极速后退,牛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着领子扔回了牛家村,一屁股跌坐在大石磨上。
“现在立刻去把全村人叫醒,立刻走。”木偶小人的声音里不再有之前的跳脱不正经,冰冷严肃的使牛二不敢多问一句,立马爬起来跑像村长家中。
辟邪大阵既然能被催动,就说明此地出现了非同寻常的妖魔,昭法虽为武神却并不嗜杀,但强者之间的战斗总归是会波及到无辜。
河道那边发生的事情,村里人不可能真的无知无觉,只是不敢出去查探罢了。有了牛二带回来的消息,村长当机立断,让大家只抱上孩子带着仅剩的粮食,去城中避祸。临走之前,朝火光的方向遥遥磕了三个头。
他感受到她来了,深吸一口气,刚想努力把墨迹摆成笑脸的样子:“师......”
一回头迎上的却是利剑穿胸而过。
“妹...”
木偶小人被钉在大榕树上,脸上的五官滑稽的混做一团,在漆黑的夜色显得十分诡异,任谁来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短短几秒钟,他已经找好了十八个理由,来掩盖自己的伤心。
英武的神女踩在祥云上,不沾一丝尘埃,居高临下的逼问:“你是何方妖邪,胆敢在我的道场里作祟?”
没想到木偶小人扭来扭去,竟然把流水错金剑拔了下来:“师妹,你认不出来我就算了,怎么还能把我当成妖邪呢?”
能在她的神兵下没有灰飞烟灭其实已经说明了问题,但昭法还是不肯信,不过起码没有再来一刀了。
飞升成神后,她每天都能从玉清天里听到成千上万信徒的祷告,占据心神,几乎不会再想起当初在人间的事情。
她皱起眉头沉思起来,当年修行时确实是有个师兄,总是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的,因为偷懒不知道被师傅打过多少次,还老是嘻嘻哈哈。
“师妹,这是我从山下买回来的,女孩子不要总是板着脸嘛,她们都打扮的可好看了。”
昭法被他哄得涂了胭脂,师傅看到她的大红脸,立马又要抽他:“狗东西竟敢坏你师妹道心!”
上蹿下跳的一起修了好多年。
“我拜师学艺的初心是惩恶扬善,如今修行已近圆满。听闻魔煞天尊正在作乱人间,我决定下山除魔卫道,就此拜别师父师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那个时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连一把像样的剑都没有,就大言不惭要去降伏魔尊。
他一声不吭,面色酡红,像是偷偷喝酒又上了头。
出了虎牢山,他又从树上跳下来,握着一把青果递到她面前:“师妹,我掩护你啊,万一你打不过那个什么什么尊,我还可以偷袭他。”
一路从南到北,交到了很多朋友,为了打败魔尊,又失去了很多朋友,只有他,始终在身边。
曾经以为他会永远在身边的。
可飞升那日,他却说:“师妹,我就不去了,天上多无聊啊!我还是想留在人间逍遥自在。等你想我了,再下来看看我嘛。”
她一次也没有下来过,不知究竟是事务繁忙,还是心中有气。
最后一面时,他还是俊朗少年,站在汉水之滨,衣袂飘飘,法符纷飞,托举着她踏上建木。
再看看面前这个,昭法坚定的摇了摇头:“你不可能是我师兄,我师兄没有这么扁。”
木偶小人好不容易爬到一根和她差不多高的树杈子上,刚坐定就伸着两根木棍小手开始假哭:“顾耽耽,你好狠的心,成了神了就看不上我们凡人了,连师兄也不认了,上来就捅我一剑,亏我当年还那么疼你呜呜呜呜.......”
他一边哭还一边偷瞄她的神色。
昭法被喊了凡名,脸上果然露出一股尴尬的神色:“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被接了茬,木偶小人又歪倒在一旁,作哀戚怨妇状:“还不是因为你老是不来看人家!”
啊,是了,这股熟悉的欠揍感。
昭法默默把剑又举起来:“江豇好,你最好不要在我很着急的时候插科打诨。”
木偶小人立马端正的跪好:“对不起,神女大人请饶命。小人临终前掐指一算,您有朝一日还是会降临下界。师傅她老人家比我还先一步寿终正寝,这不是担心您一下来发现自己孤苦无依嘛,就留了个残魂碎片做的木偶小人来替你守庙。”
大多数飞升的神都在凡间有亲眷,与信徒不同,血脉的联系始终要更紧密一些,提醒着他们不会忘记来处,即使某天要消亡了,也是有归宿的。
“我不需要。”孤苦无依,真是可笑,只有弱小的人才会用上这个形容词。
昭法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这个化身太丑了。”
木偶小人僵在原地,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本来就没有指望她会感动,居然还嫌弃上了!
早年下山除魔时,会收到许多百姓送来的食物表达感谢,虽然他们早已辟谷,但总归是一番心意推辞不得,收下后走到下一个城镇,再赠与乞者也不失为一件善事。
顾耽耽嘴一撇,江豇好就准备捂了,因为下一秒她必定会说出:“我不吃这种丑东西。”
没办法,这也算是飞升的一种前兆,正如同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神爱高洁,憎恶丑恶。
可怜江豇好储物袋里她的床单被褥,酒杯茶盏一应俱全,每到一处都会提前把这些拾掇妥当。为此还被嘲讽过几次是顾耽耽的小厮,那又如何?他心里美滋滋,还不是你们这些丑人碍了我师妹的眼,嘴上还要嚷嚷:“我比较有自知之明,打不过也能搞搞后勤,比某些只知道嘴上逞威风的名门正派强多了。”
险些又打起来,顾耽耽刚打完一场,疲累且暴躁,把这帮人全轰了出去。
那时候他好歹还能获得一个睡在门口的权力呢,如今这个样子,不会被她直接丢在这里吧?木偶小人慌忙解释:“你别看我这个样子丑,好歹也是用建木枯枝做的,师妹你下来不是为了找寻汉水水脉吗?我能帮你感应,就带上我一起吧!”
昭法沉思了片刻,朝他伸出手来:“那好吧。”
就在跳到她掌心的一瞬间,江豇好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不是你的本体?”
“当然不是,下凡只能选分身或者降临到信徒的身上,人间还没有这么强大的躯体可以长时间承受我。”昭法不以为然。
“可是塑分身要剔骨削肉!”木偶小人急的在她掌心转圈:“你不疼吗?你在这里谁能看管你的本体?万一有人要害你呢?”
“还好吧,可以忍受。本体放在灵微圣君的宫中,有人替我看管。”
“谁会想害我?谁敢害我?”
天庭,太鸣宫,守卫见到来人,默契的收起武器侧身让路。
玄冰床上正躺着昭法真君的本体,神识随着分身一同下凡,她陷入了沉睡。
袅袅白烟不断升腾,锦衣华服之下有处莫名的塌陷,毒绫仙子伸出手来,从昭法的眉眼划到嘴唇:“她真美,我好舍不得。”
旁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正是曦照:“真是妇人之仁,若是反悔,我必杀你。”
闻言毒绫仙子怯怯的收回了手,低头不再言语。
“都是同僚,张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我就是这么教你的?”镇央星君将曦照拨到了身后,又出言安抚她:“你与她同是凡人出身,有怜惜之意自是常情。但我相信你可以为我们的大业克服,毕竟你也不想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对不对?”
这样高大英武,位高权重的人物肯耐起性子来哄人,谁都是受用的,毒绫仙子不再纠结,还是掏出了那瓶药水。
曦照还是一副十分不爽的样子,一把抢了过来,嚷嚷道:“不要以为我大哥纳你为妾,你就了不起了。记住,你永远都是卑贱的凡人。”
就在他准备将药水滴入昭法口中时,一直沉默的灵微圣君终于开口:“你们确定这东西没有问题?”
他身为天庭众神的统领,如今却要做这种背后陷害的腌臜事,心中羞恼而忐忑。昭法那么强,总不会被一瓶毒药给害死,要怪就怪她挡了太多人的路吧。
镇央星君拱手示意:“启禀帝君,此药只是缓慢切断本体和分身的联系而已,并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后果,请您放心。咱们要做的事情太多,若是昭法真君回来的太早,对谁都没有好处。”
半晌,灵微缓缓的点了点头。
鲜红的药水滴落到昭法的嘴唇上,又继续向下滑落,在她的脸上形成一道诡异的圆弧,像是被人划伤一般。
毒绫抬头看着曦照,他嘴角的疤痕尚未痊愈,眼中狰狞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
她在看他,而镇央星君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于是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即使是凡人出身,整个天庭也没有几个仙娥比毒绫长得更可爱了,两眉一蹙,弱柳扶风。
“不要想这么多,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会护着你的,你只需要安心孕育我们的孩儿便可。”
毒绫看着面前的昭法真君,飞升派中的最强者,彷佛看到她的华服下有万千虫蚁在啃噬,凹陷越扩越大。
她看着笼罩着自己小腹的大手,心想,被吞噬掉的又何尝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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