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探出纤长的手指勾了勾阮槐霜的手,相触的肌肤浸出冰凉感。
也不说话,但是这些动作足以抚慰人心。声音对阮槐霜来说没那么重要,声音可以表演和修饰,但是注视双眼,却能看清情绪,辨明善恶。
她喜欢对方的眼睛,有多讨厌自己的蓝眼睛,就有多喜欢对方的红眼睛。
蓝色恬淡清澈,红色却混浊出挑。
两边各怀着心思打量对方,却被门外的廊道上传来的脚步声打断,随即下课铃声打响。
阮槐霜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的瞳孔骤缩,将自己的身体掩藏在女人身后,不敢抬头,颤颤巍巍的手扯着黑色风衣的一角,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阮槐霜(?)正想召出黑气将屏障盖起,身体却本能地一颤,对危险的预知令它警醒,血眸瞬间燃起凶光,那股黑气立刻调转回来将一人一鬼所在的区域团团围住,几乎是下一秒,教学楼轰然倒塌。
惨叫声起此彼伏,离得近的那一声叫的更是凄烈,能听出来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哭嚎着乱叫。
这是一场地震,按照人类的评定方式来界定的话,或许是7到8级左右,这教学楼本就是年久失修,情况更是惨不忍睹。
因着它围成的屏障有一定的范围,所以屏障散去后眼前留下了一个通道,通道的对面围着一圈人,方才听到的哀嚎声便由此传来。
为首的那个男孩正组织着自己的“信众们”,移开压在小男孩身上的石头,可此时小男孩已经奄奄一息,连哭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它拧着眉看过去,似乎可见那几块碎石上坐着的小鬼,甚至有两个在那一堆石头上踩踏,跟随着动作,小男孩身上的死气也跟着越发浓重。
恶鬼寻仇,善恶终有报。
它不是阮槐霜,弄死男孩不过只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它伸出手,无数黑气凝聚在指尖,时不时有哀嚎声回荡。
阮槐霜盯着那团黑烟,似乎知道了它的意图。
她冲上来,紧紧抱住女人的腰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高大的人身拉得一动。
这时余震袭来,与此同时那用砖石搭起的松散通道不断掉落出细碎的石子,同样也在提醒着它的脆弱不堪。
为首的小男孩眼见情况不妙,往阮槐霜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散发着恶意,这是建筑深处,理应是最危险的地方。
思及此,他想也不想的自己往外跑走,身后的人也跟着跑动起来,脚步声逐渐远离。
可阮槐霜(?)却能感觉到他们所去的方向才是最危险的地方,那里的钢筋最为脆弱,年代跨越的时间最长,是借阅室的方向。
它看着远去的身影笼罩上不详的黑烟,并无动作。
改变原世界需要代价,它也不想救他们。况且以它现在这样的情况,仅够自保。
况且,一切对她不利的人,就算是没有这次的地震,他们也该受到惩罚。
这一切发生的极为突然,阮槐霜被女人身上的气息震开了一段距离,撞在碎石堆上,意想中的疼痛未至,但她惊魂未定。
用一个恰当的形容来描述。
地震的时候,被困于中心的人像处在一场外人只能窥其一二的世界末日,灾难席卷了属于受害者的全世界。
在阮槐霜本人的视角中。
在一切都支离破碎的空白里,在大脑无法思考的时候,有人握着自己的手。
那感觉简直就像有人在这洪流中,撕开了一道逆行的路。
而且,这条路上有着名字,告诉你,它为你而来。
到处都是惨叫声,助听器就像一个累赘,收录了太多她这个年纪难以承受的冗杂。
像是能感知到她的情绪一般,女人转向她,深沉的血眸淡淡地亮着光,望向她颤抖的手。
冷静的神情变得波动起来,女人缓慢地把阮槐霜耳边挂着的助听器取下,将阮槐霜整个人揉进怀里。
其实阮槐霜(?)的怀抱其实没什么温度,比它流露出来的神色逊色太多。
它能感知阮槐霜的一切,包括记忆。
这时候的阮槐霜刚配上助听器没多久,有时候会有些不合适,佩戴的时候会疼会痒,还会擦出血。
阔别已久或者重新拥有一件事物的时候,最难的或许不是得到,而是学会习惯和持有。
就像突如其来的声音,突然闯入了阮槐霜寂静的世界,她还接受不了这个世界的嘈杂,所以回归本真,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而毋庸置疑的,阮槐霜最熟悉的语言,手语。
阮槐霜(?)的手法很熟练,也将她对这个世界原本的熟稔还给她。
(别害怕。)
它的手语比的十分干净利落,阮槐霜看着她修长的手指随着动作进行细微的变化,指节微微弯曲,忽然就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
它的语言向来匮乏,和本尊一样,它说起话来并不利索,所以并不善言辞。可是看着只有十二岁的阮槐霜,那三个字的手语循着本心慢慢延长。
阮槐霜什么都听不见,在微微透光的视线里,她看到的是。
(别担心,有我在。)
警笛声嗡鸣,救护车的鸣笛声也忽远忽近。
时间在流逝的同时,也在本能的抗拒异物。
阮槐霜(?)就是那个异物。它并不属于这个时空。
理所当然的,它的身体也慢慢变得黯淡。
有种名为不舍的感情具象化,它仔细将十二岁的阮槐霜化作残象留在眼中,小心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放了一颗糖。
助听器回到耳边,警笛的声音也被传递进来。
“我要,走了。”
它咳嗽了一声,似乎是不太适应这个声音,这其实是听障人士很普遍的说话方式。
卡顿,断续,语调奇怪。
阮槐霜则马上用沾了灰的袖子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慌张的摇头,小手拉着它的衣角不放,却没注意到不小心触碰到它身体时直接透过去的样子。
她以为这个姐姐不要她了。
它眼神柔下来,用一只手拖住阮槐霜的枕骨,拉近距离,两个人的额头靠在一起。
“好好,学说话。等我,回来。”
好像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但是最后那个人回来了吗,她其实不记得了。
她从来不敢不相信离别后的重逢,那是她从未遇见过的幸运,因为她从小到大,幸运并没有在她身上有过片刻驻留。
她的妈妈和爸爸离婚之后,爸爸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她也好像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妈妈身上总有伤痕。
其实她也不会太懂,年龄还是限制了她的思维,她所能理解深刻的,只是妈妈不要她了,不会再回来了,就和眼前这个刚刚救了她的姐姐一样,也要离她而去了。
可没人教过她怎么挽留,她只能抓着不放,祈祷离去的人会回头,来心疼她的眼泪。
女人蹲下身,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丝痒意,冰冷的唇印在她额前,留下烙印。
亲吻额头是承诺的印章。
“说到,做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