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忧重心事

星光满天,而程离却久久无法入睡,夜里虫鸣一阵阵作响,她的脑中依旧是在千山镜中看见的那副景象。

大海无边无涯,浪涛汹涌,碧色的深渊几乎要将人淹没,修道之人也不过是**凡胎,久久无法跳脱轮回。

无法跨过那半圣之门,永远都将困于人生的有限。

程三问就这样死了,尸身葬在汪洋深处,她有些怨恨起师父来了,为何连为自己托梦也不肯。

程离推开门,只见一轮明月高悬,夜风微凉,露气湿重,庭间有一方小院,坐在此处便能看见隐山的一片苍绿。

夜晚的山林一片黑暗与模糊,离她不远处便是一丛丛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无人打理的野草。

林间有一盏灯在风中摇摆,似乎有个人还在山林之中晃荡,那人的绣袍灌满风,身形摇摆。

程离疑虑道,到底是谁如今还不睡?

那人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盯着他,便提着灯从那林间走路出来。

月光一路洒满寒辉,高庭煜的面容在银色的辉光下照映的雪白,好似寒霜覆青松,那一盏微弱的纸灯在夜风中摇摆,他如同一个孤独的归客。

高庭煜走进院子,拂开了身上的草屑,将那盏灯笼放在石桌上,他漫不经心的问:

“你为何还不睡?明日国师就要为你授奖了。”

程离摇摇头:“我睡不着。”

“你又为何半夜还在林间?”

高庭煜将一支白瓷瓶放在桌上:“我在寻些草间夜露,说是泡茶有安神降火之效,现在正是采露的好时候,明天可以给你泡点茶喝。”

程离道:“你还是去睡吧,夜晚露气湿重,着凉了易生风寒。”

高庭煜听见这话,微笑道:“无碍,反正我也不是寻常人。”

他说完这句话,又神色黯淡的垂下眼角,微微侧过身去,转头看向远方。

“是结果不好么?”他问。

程离嗯了一声:“师父他三年前就仙逝了,葬身于大海深处,我可能真的该放弃了。”

高庭煜听见这句话,心间一阵隐痛,只说了句:“节哀。”

程离握紧指节,她鼓足勇气问:“那你呢……你往后又是作何打算?”

“我啊……我不知道。我生前杀业太多,也许只有佛祖才能收下我了。”

程离听见这句话,便明白他已经做好了选择,他会去往玄中寺,也许避世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我听国师说,我娘就葬在那里,那里有她,我也不怕。”他回过身来,“那你以后,还是回流域么?”

程离点点头:“我答应了柳阳萱,要教她剑术的。”

“嗯,这样也挺好的。”高庭煜点点头,故作轻松说了句玩笑话,“往后我们就分别了,你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担心我去吃人吸阳气了。”

程离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邪祟……”

“只是玄中寺地处苦寒之地,你喜欢那处么?”

高庭煜道:“怎么不适应,我早就习惯了。”

“你快去睡吧,明日你才是主角,可不能没有精神气。”他像是安慰自己,也像是安慰程离似的,“每个人来这世间走一遭,无论痛苦或快乐,这归途终有结束。你不必太挂怀,若是你师父在天之灵看见你因人的必然而痛苦,想必他也会不开心的。”

程离深呼了一口气:“你……”

程离的脑中一团乱麻,她望着高庭煜,这个人真的能够释怀了么?

人这一生终究有限,这归途终有结束,可高庭煜是长生之人,能日复一日地记忆着些往事,他真的能够释怀么?

她多想开口问一问,但还是将所有的话咽回去了,也许这几天过后,他们便要各自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了。

程离点点头:“那我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高庭煜点点头:“我知道,你也是。”

高庭煜目视着程离推开房门之后,独自一人在庭院间枯坐了会儿,眼见那一盏灯在夜风之中飘摇,灯影幢幢,微弱的光映在他的侧脸,显得他愈发孤寂起来。

程离躺在床上,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听见那人的脚步声离去。

她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等待日出的到来。

……

程离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她似乎一直在睡,也好似一直醒着。

等司危来敲门,他说高庭煜已经做好饭的时候,她的思绪才有片刻的清明。

四个人一起吃饭之时,只有司危吃得最欢,其余三人各有心事。

鸿钧早就发现了程离最近两天忧心忡忡,他只觉得是程离接受不了程三问的离去,本想安慰她说程三问兴许早已经入了轮回,往后还有机会见面……

可是鸿钧又不免得想起来,这样的轮回,程离在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么?而他自己又能永生陪在程离身边么?

程离今世不过是血肉之躯的凡人,纵然那纯阳之人在轮回中生生辗转,可鸿钧这漫长的九百年,也只遇见过两次。

无尽的等待,就像一只枯笔作画,犹恐下一次落笔便熬不住了。

高庭煜夹了点菜放在程离碗里:“你多吃点,等会儿就该你上台了。”

她略带歉意道:“饭菜很好吃,兴许是我胃口不太好。”

“那你……不要勉强自己。”

大会定在巳时一刻,等他们收拾好去山庄广场之时,只见已经陆陆续续有许多人到场了。

他们瞧见了程离,皆为她自动让开一条行路,千观一袭黑衣独坐高台,似乎还在和旁边的银纹修士说些什么。

“咚——”那一声梵钟突然敲响,众人便自发按照门派于广场之中聚在一起。

各派长老坐在国师两侧,正襟危坐。

程离负剑而立,她自己一个人独占一行,因为她没有门派。

而她右侧便是由谢寒声带领的一行青阳山修士。

那人依旧是霁月光风的样子,一袭天青色的长袍,抱剑而立。似乎是注意到程离的目光,谢寒声朝她微微点头,便算作打招呼了。

司危虽然走到了最后,可他自愿退出,所以他并没有算在这群仙榜的十六人之中。

他本就并非修士,而是皇家之人,况且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参赛。

广场上空有几只黑色玄鹰盘旋,国师接过黑衣修士递上的卷轴,他走到台前来,以音传话:

“千尺之松,不蔽其根者,独立无辅也;百里之林,鸟兽群聚者,众木威济也。”他的声音远扬,朗然动听。

“贤者聚众而成事,我想大靖之荣光,定然会在你们手中光复。”

“这十四天内的斗法实在精彩,可惜群像榜数有限,最终以剩余十六者手中所得玉签的高低排名。”

“后八名每人可得银丝道袍一件、三品灵石十枚,上等丹药一盒。前八名每人可得金玉道袍一件、三品灵石十枚,上等丹药一盒,镜渚阁藏经一本。”

有丹修惊呼一声:“三品灵石十枚!!我都能拿去炼多少丹药了!!”

“竟然还有镜渚阁的藏经一本?自风信山庄陨灭之后,只有镜渚阁的藏经才算得上大靖第一了……”

“那是,谁叫人家背靠皇室呢?”

台下熙熙攘攘,程离环顾四周寻找着高庭煜的身影,原来他同司危站在远处的一棵古树之下乘凉。

那紫色的衣袍随着微风轻轻舞动,她朝他点了点头,勾起了嘴角。

台上,镜渚阁的银线修士正在公布群仙榜下榜八名之人:

“第十八名石竹观成非可,第十七名玄中寺净棋,第十六名华蓥山王呈虚……”

“第十五名华蓥山付流雪……第十四名……第十二名玄中寺藏海……”

“第十名白帝山白行郁……第九名石竹观明衡一……”

程离在台下听见了付流雪的名字,她眼前一亮,可是仔细听后八名,却没发现那玄鱼的名字。

这后八名中有几名石竹观的丹修,程离明白这是最后一天她撞见白仙玄和石竹观联合的丹修。

“下面是群仙榜上榜八位英才。”

“第八名石竹观韩野,第七名白帝山白仙玄,第六名华蓥山文心玉……”

“第五名青阳山李旬意,第四名青阳山孟池,第三名华蓥山涂灵雀……”

“接下来的两位青年修士高下难分,各位长老举荐并列榜首。”那银线修士微微一笑,“他们是……青阳山谢寒声……”

“流域程离。”

谢寒声听见台上正在念自己的名字,但是脸上却没有欣喜的表情,只是将剑系在腰间,一步步上台去。

“这十六名里,怎么都是南界青阳山的修士?那玄中寺怎么只有两名?”

“嗨呀,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正是青阳不接的时候呢!”

有人嚼着碎嘴皮子:“都说这青阳山的剑修天下第一,但是现在嘛,一个无名修士都能夺得榜首!”

程离再一次回头,却发现那棵树下已经没有了高庭煜的身影,她的心间有些落寞。

“也不是群仙榜首就好呢,从前的榜首青阳山那姚少青,如今还不是成为这一届的彩头!”

“哈哈,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鸿钧发出微微的剑鸣,让她回过神来,程离跟随着谢寒声的脚步,走上了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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