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陷泥沼

晨光熹微,宫殿内金银瓷器摔了一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宋启气的抓耳挠腮,在原地踱步半天,一脚踹在趴在地上的侍卫身上,长袖一挥坐回龙椅上。

“废物!还不如找!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难不成是闹鬼了吗?”

“是是是。”

侍卫连滚带爬,捂着腰狼狈地跑出了宫殿。

朱红柱后,紫衣少年堪堪露出半个脑袋,眉目疏淡,侧脸如玉,柔软的发丝垂在耳侧,背手而立,盯着匆匆跑远的侍卫。

“元澈遣人传话回来,说雍王派出去的人,昨日夜里入了深林,一夜都未出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元翊看着默不作声的谢衍知,将手中的玉佩呈上,“今日一早拿给了雍王,按您的吩咐,只说韵华帝姬坠崖,尸骨无存,只留这一玉佩以证身份。”

“他怎么说?”谢衍知接过,眼神微微沉,开口问道。

“他哪有心思看这个,令狐南一行人不明不白的失踪,他眼下正着急呢。”元翊笑谈,“世子,属下实在不懂,西辽的帝姬和他雍王究竟什么仇什么怨,让他如此大费周章的追杀?”

谢衍知扫了他一眼,“你还记得朝阳公主自刎前说的那封信吗?”

“记得啊。”

“信上一定藏有雍王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害怕秘密公之于众,也怕自己杀了朝阳公主会惹得陛下不悦,所以拿百姓相要挟。”谢衍知摸着手中玉佩,“雍王也怕苏栀手上一样有一封信,同样能揭露他的罪行。”

“哦。”元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转瞬,元翊又问“唉世子,你还知道韵华帝姬的闺名呢?”

时间仿佛停止了片刻,谢衍知闻言眼神飘忽不定,他当然不会告诉自己昨日鬼使神差地去查了韵华帝姬的闺名。

好在,元翊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转头便想到了另一件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借用山里的猛兽处理了令狐南,确实聪明,但这位帝姬就没想过,自己如何脱身吗?”

谢衍知没说什么,看向遥遥深山,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当日少女胆怯又坚毅的模样。

她像是悬崖峭壁的一株嫩草,看似柔弱,实则却蕴含了无尽的生命力。

不知为何,分明从未相见,可谢衍知心中就是有一种直觉,她一定就是韵华帝姬。

那倔强的眼神,与在宫墙下提剑自刎的宋娴如出一辙。

“让人把痕迹都处理干净,再找具看不清面容的女尸丢到鹰嘴崖下。”谢衍知转身,抬脚离去,“做的干净些。”

元翊称是,后又想到了什么,小跑着跟上谢衍知。

“世子,您这是要帮韵华帝姬一把吗?”

车马摇晃,苏栀在混沌中抬起手,转了转酸痛的脖颈,缓缓挣开双眸,阳光有一瞬的刺眼。

耳旁是女子低低的抽泣声,苏栀环视一圈,围栏外是三五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个个面色凶狠,胡子拉碴。

而自己,置身于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笼子里,正前方坐着一个草帽男人驾着牛车,载她们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行。

“姐姐。”无辜的声音响起。

苏栀低头,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女孩拽着自己的衣裙,目光看向的不知是哪里。

小女孩的眼眸清澈,似幼兽一般楚楚可怜。像极了宫里丽妃的女儿,娇纵跋扈的顺华帝姬苏依。

苏栀生来不愿与人多接触,更何况这女孩神似那个与她斗了十几年的苏依,苏栀垂眸,不懂声色的与她拉开距离。

小女孩似乎很不会看人眼色,仍是一脸可怜的凑过来,“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啊?”

苏栀摇摇头,没说话。

旁边另一个女孩轻声回应,听上去却并不友善,“我们要被送去卖给那些贵人做奴才了。”

随后,女孩鄙夷的目光在苏栀身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厌恶,“就像,从前你这样养尊处优的人?”

此言一出,苏栀眸色终于有了一瞬的变化,目光如炬,直视对方。

然而,却不是因为女孩恶意满满的话,是反应过来,小女孩究竟为何如此凑近自己。

她们这一车的人,无一不是异域女子的风情模样,脸上或多或少的都沾了灰,若说区别,大概也就是身上的衣裳。

其他人都是破布麻袋,能包着身子就不错了。而自己,却是上好的江南绸缎,尽管有些破损,却仍是光泽细腻而璀璨。

小女孩抬眼望苏栀,似乎是希望苏栀说些什么。

可此情此景,苏栀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用来与人争吵,倒不如保存体力,观察观察木笼子外的这些人是什么情况。

夜幕降临,苏栀和其他几个女孩一样,被绑住手脚,连拖带拽的被拉进一处破庙中。

破庙内落满灰尘,佛像的色彩褪去了大半,露出暗淡的底色,供台上的烛台铁锈般般。

如此场景,不叫人放松,反而是更加的令人警惕。

西辽人本就不信奉佛教,近一年来战乱不休,这里似乎也许久未曾打扫过了。

“都他娘的给老子好好待着,若是谁敢起歪心思,老子活剥了她!”

大汉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女孩们三三两两抱作一团,身体颤抖,暗藏着抽泣声。

大汉扔下几个干馒头,馒头在地上滚了一圈,没有人去拿。

“砰!”的一声,杂草飞起,寺庙的大门被关上。

苏栀看了一眼四周胆怯的抱在一起的女孩,收回视线,捡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干馒头,张口咬了下去。

从小,苏栀便被母亲教导。

她是西辽的帝姬,无论何时,都当为保西辽百姓而身先士卒。

譬如此时,所有人都在担忧食物有没有毒,从而不敢下嘴时,苏栀领了头。

过了会儿,见苏栀面色如常,其余几人才纷纷吃了起来。

正吃着,外面很快响起了男人们的污言秽语。

“那个穿着暮云纱的,一看便是官宦家的小姐,真没事啊?”

“怕什么,西辽都亡国了,谁还在乎她啊。”

“也是,这一批里面,属她最俊,若不是上头交代了…”男人不怀好意的笑笑,“我就不客气了。”

后面的话简直不堪入耳,女孩们羞红了脸,同时也不自觉的朝苏栀投过去了打量的眼光。

苏栀靠在墙壁上,目光呆滞,对众人的目光视而不见。

无论外面的人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终究是有一句话说对了。

西辽亡国了,她的生死,也不重要了。

后半夜,睡得并不安稳的苏栀被摇醒。

苏栀蹙眉睁开眼,眼前站了四五个人,除了今日在牛车上对自己恶言相向的女子,其它几人都在这里了。

苏栀看向她们,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做什么?”

“晓晓方才从那钻出去看了。”说话的人指了指一个地方,苏栀看过去,隐隐看出是一个狗洞,“外面的人都睡了,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咱们跑吧。”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着点点头。

苏栀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人,又看了看末尾那个叫晓晓的小女孩,平静反问“逃?逃去哪?”

几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苏栀本就不指望她们能说出个所以然,见此模样,更是不抱任何希望的闭上眼睛,装作一切没有发生的样子。

“不管去哪,总之我可不想被人就这么拉去卖了。”

“那不必管她了,我们走吧。”

苏栀没再睁眼,只小声提醒了一句,“人心隔肚皮,小心为上吧。”

几个人愣了一瞬,似乎在纠结苏栀说的话是何意。

“不是你们走不走了,我可不想在这个诡异的地方继续待下去了。”一人催促道。

有人当机立断,“走!天涯海角,去哪里不好。”

“没错。”

见无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苏栀也不再管她们,只听见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冷笑。

次日清晨,阳光穿过残缺不全的瓦片,撒在杂草堆积的青石板上。

苏栀睁眼,出乎意料的,那个叫晓晓的女孩安稳的靠在供台前,似乎睡得很沉。

“你醒了?”耳边的声音十分沙哑。

苏栀一愣,差点忘了寺庙里还有个人。

女孩闭着眼睛,眼下一片乌青,似乎一夜未眠。

“昨夜,你为何不随她们一起去?”

想到昨夜那一声冷笑,苏栀问“你当时没睡?”

至于其余人不叫醒她,苏栀倒不觉得意外,这人说话十分犀利,想必得罪的也不止自己一人。

“我叫詹冬儿。”她答非所问,“你呢?”

苏栀想了想,回她“我叫苏惊蛰。”

她的生辰,正是惊蛰那一日,所以得了个小字,唤作惊蛰。

普天之下,唯一会唤她惊蛰的人,也已经不在身边了。

“苏惊蛰?”詹冬儿咀嚼着这个名字,凑到她的耳畔,不带一丝温度,“苏辽的苏?”

苏栀闻言,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一颤,极力压制住内心闪过的一丝慌乱,面上仍是镇定,无辜问道“什么?”

“你很聪明。”詹冬儿退回去,看着她笑了笑,“竟然也知道人心隔肚皮,真不愧是高门大户的富家千金。”

“她们去哪了?”苏栀目光略过晓晓,只见寺庙里空无一人。

詹冬儿意味不明的笑笑,反问“昨夜,你便没有听见?”

苏栀心下一颤,看着她眼下的乌青,似乎想到了什么。

詹冬儿也不再说什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

苏栀紧跟着起身,见晓晓睫毛微不可见的颤了颤,却没有管她,随着詹冬儿走到庙门前。

詹冬儿回头看了苏栀一眼,“真要看?”

苏栀点点头,西辽皇室酷爱狩猎,就连帝姬也必须参与其中,她见过的血腥场景亦不在少数。

尽管做了充足的准备,可门被打开的瞬间,苏栀还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腿软了下去,差点跌坐在地上。

浓烈的血腥气似乎在这几日占据了她的全部,詹冬儿看似平淡如水,稳稳的站在那里。

唯一的一声刺破云霄的尖叫,是身后的女孩晓晓发出的。

他们,果真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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