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忆。

我叫黎厌,最开始妈妈说,厌是满足,后来却是,厌弃的厌。

今年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曾经是一名心理医生,我治好了很多人,但是我好像救不了自己......

我也曾去过寺庙祈愿,我希望我可以回到小时候,救出被亲情束缚的自己,只可惜没有如愿,但是我还是会在每个生日许下同一个愿望。

躺在病床上我开始回忆起我的过往。

三岁,父母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环境将我带进城里。

六岁,上小学了,母亲给我换上了漂亮的小裙子,扎了两个可爱的小辫子,背上了崭新的小书包,将我送入学校。

八岁,妈妈说女孩子得会点才艺,于是将我送去学了钢琴。

九岁,周围邻居开始对我们家指指点点,他们说没有男孩以后没有人给爸爸妈妈养老,连最起码摔盆的都没有。

起初妈妈也会抱起我亲一口,然后笑着反驳他们,说女儿是小棉袄啊。

我那时候还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我学着妈妈以前的样子,站出来反驳了他们。

可是后来妈妈好像认同一般,在他们却笑作一团时,拉着我逃也似的回了家。

十岁,这些话越来越难听,每次回村也有人指指点点,妈妈开始变得不爱出门,每天晚上爸爸妈妈房间也有着奇怪的动静。

慢慢的妈妈开始变得易怒整日摔摔打打,从最开始骂我是赔钱货,累赘,到现在动手打我,我只能每天穿着长袖去学校。

十一岁,爸爸开始整日喝酒不去上班,最后被开除,由于失去了经济来源,我的钢琴生涯到此结束,甚至差点没能上学。

是我一遍遍哭着求父亲和母亲让我继续上学,再加上老师的劝告,母亲最终将我送回学校。

妈妈从开始骂我,到现在一边摔着东西一边连着爸爸,邻居,村里人一起骂。

十二岁,因为每日的胆战心惊我的成绩一落千丈,母亲觉得我让她丢尽颜面,矛盾堆积着爆发,父亲选择和母亲离婚,没有人要我,我被当成累赘抛弃在民政局门口,最后被奶奶接回老家。

满头白发的老太太靠着帮人洗衣服,纳鞋垫,捡瓶子,一点一点攒钱,供我上学。

十五岁,我憋着一口气,想让母亲重新为我骄傲,我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甚至获得了奖学金。

我给母亲打去电话,并没有人接,我心里有些失落,但是还是安慰着自己,应该是母亲太忙了。

十八岁,我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奶奶因病去世,我彻底的成了一个孤儿,村里人都说是我克死了奶奶。

我呆呆的看着早上还问我中午想吃什么,让我早点回家庆祝的老太太,现在却双眼紧闭的躺在那一动不动。

村长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去联系我的父亲。

……

时隔六年,我再次见到了我的父亲,以及我的母亲,他们复婚了,还有一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小男孩。

我看着他们温声细语的哄着那个小孩,突然觉得很好笑,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消散。

奶奶葬礼结束后,夫妻俩看着我不停交换着眼神,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只是站在任由他们打量。

“咳咳,小厌呐,你看你也十八了,你看…”

他一开口我就明白他想说什么,这个父亲最是自私,我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直接打断了他。

“放心,不会要你们的钱。”

而我的母亲在听到这话,原本狰狞的面目都柔和下来,那个时候我竟然觉得他们的嘴脸丑恶极了。

我越过他们进屋去收拾东西,父亲看到我进屋,他跟在我后面欲言又止,看着他这样我有些不耐烦。

“有事吗?”

我将东西放下转过身看他,他看了眼房门口的母亲,母亲点了点头,他搓了搓手才开口。

“那个,你奶奶存折和地契在哪。”

听到这话,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气极反笑,我没有搭理他,收拾好东西撞开他往外走。

却在刚走到门口被母亲拦下,我转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开始怀疑他们真的有心吗?

我刚想越过母亲,却被她一把扯住,开始逼问我东西在哪。

她的脸庞逐渐狰狞,慢慢的与幼时那个温和的脸庞重逢、交叠,让我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年幼时,父亲母亲也像现在对待他们的儿子一样对待我,嘘寒问暖,小心翼翼,也算是捧在手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

是什么时候变得呢,好像是一次次领居的嘲笑,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慢慢的父亲用酒精麻痹自己,母亲也变了。

最后曾经温暖的家开始腐烂,发臭。

我并不想理她,甩开她的手,拉上行李就朝大门走去,她见我这个样子像是气急了,我没有想到她会冲上来给了我一巴掌。

一瞬间我懵了,脸很疼,很麻,我将视线转向了她,她也愣住了,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回过神又看了看我的脸,想上前来,我后退一步避开了她。

像是被我的动作激怒一般,她开始破口大骂,骂我,骂奶奶......听到她骂奶奶死老太婆那一刻,我没有忍住与她呛声,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断开了。

奶奶一次次告诉我,爸爸妈妈不是不爱我,而是有自己的苦衷,让我不要怪他们,更不要记恨他们。

我信了,我抱着奶奶给我幻想,在一次次绝望中挣扎求生,我想他们不会不要我,不会抛下我,我要努力,让他们为我感到骄傲。

可是这几天的相处让我彻底明白,他们就是自私自利,他们就是不爱我,我对他们来说就是累赘,这一刻我也替奶奶感到心寒。

我不想与他们再起争执,这一巴掌算是断了我们之间仅剩的一点感情,我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了,没有人再拦我。

……

到了车站,我脸上掌印红的引人注目,安检时周围人打量的目光让我感到局促,于是结束后,我快速的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将头发散下挡住脸上的痕迹,试图躲避那些目光。

身边的空位有个人坐下了,是个阿姨,她看起来很乐观,勾起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我有些羡慕她。

她见我看着她,冲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有些不知所措的躲开她的笑容。

她问我,这么小怎么一个人出门,家里人不会担心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暖,让我不自觉的开口。

我说,我没有家人了。

她好像愣住了,她轻声说了声抱歉。

我抬起头冲她笑了笑,然后告诉她没关系,我不在乎。

可是我真的不在乎吗?我也不知道。

她转移了话题,她和我讲她的生活,讲她到处旅游,讲她的孩子,讲她旅途中的趣事,最后她说她生病了,治不好的那种,她不想被困在满是消毒水的病房,所以她选择将最后的日子交给山海。

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默了下来。

她的车来了,临走时,她留下一个温暖的笑容和一句话。

“人生只要不涉及生与死,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像李白写的诗‘长风波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是她留给我最后的印象。

……

二十五岁,我以优秀的成绩,博士毕业,入职了一家精神医院,成为了那里最年轻的心理治疗师。

父母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我的联系方式,他们一次次哭诉他们的儿子有多么不听话,一次次说我有多好,又一次次告诉我,他们后悔了,向我道歉。

不是都说心理医生当的时间长了也会患上心理疾病,或许我就是如此吧,我原谅了他们和他们又有了交际。

不久他们以各种理由开始朝我要钱,我给了。

我知道他们只是要钱,可是每次拿钱时的嘘寒问暖让我短暂失神,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所以我一次次选择给他们以及相信他们。

二十七岁,体检时我被查出了脑瘤晚期,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头疼,是因为睡眠不足。

我告诉了父母,他们却害怕我的连累,将我的联系方式拉黑,我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无声的笑了笑,再次痛恨自己的愚蠢,早该看清不是吗?

慢慢的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开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语言功能也出现问题。

最终我只能遗憾离开我的岗位,我的老师也来看过我,他希望我能接受治疗,万一有奇迹呢?

我最终在他期盼的眼神里摇了摇头。

老师最终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当做安慰,对于老师我一直很感激,如果没有老师我也付不起高昂的学费。

只是很遗憾,我才刚还完老师的钱,却还不了老师的恩情。

……

我突然想到了那位阿姨,我想我和她的想法在这一刻不谋而合。

二十八岁,今天本来是我的生日,我正坐在火锅店吃着火锅,眼前一黑,倒了下去,闭眼前遗憾的想到我的蛋糕还没有拆开。

我被火锅店老板送到医院,刚睁眼就看到老板一脸惋惜的看着我,我冲他笑了笑,医生进来问家属的联系方式,我摇了摇头说,我只有自己了。

他好像愣住了,他几次开口却没有说出什么。

我告诉他,我曾经也是医生,知道自己的状况,所以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我心里默默接了一句,虽然是心理医生。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最终开口,他说我的状态很不好,需要立刻住院治疗,如果再这样下去,癌细胞扩散也就这几天了。

听到这话我有些回不过神,我知道自己会死,只是当死亡来临时我还是接受不了,一时间我有些喘不上气,在医生和老板的呼喊中缓缓闭上眼。

飘在半空,我看着几个医生极力抢救着我,我很想说别浪费力气了。

那个小医生被骂了,被他的老师,指责说,不能告诉病人本身的病情这点是大忌。

小医生应该刚毕业吧,我看见他哭了,他在对着我道歉。

如果可以我想告诉他,他没有错,我的死和他没关系,别自责。

仪器上的三条线变直,我被宣告了死亡。

二十八岁的黎厌,死在了生日这天,黎厌有很多遗憾,她遗憾自己心软的一次次相信父母,遗憾没有尝试过谈恋爱,也遗憾没有和自己的老师告别,还没有对他说谢谢。

但是最终所有的遗憾只剩下,没有拆开蛋糕许愿,如果早知道的话,就先吃蛋糕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狩心游戏

如何饲养恶毒炮灰

当老实人扮演渣攻后[快穿]

骄阳似我(下)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镜中渊
连载中7长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