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逛完了福隆寺的庙会,便直奔城西的春迟楼。
春迟楼并非孤楼。进楼之后穿过大厅,便可见左右廊庑环绕着中心一池湖水。微波轻拂,一湖心亭倒映其中。亭中正有女子曼妙起舞。
三人找了个临湖的位子坐下。此处正对湖心亭,是极佳的观赏位置。
“小二,把你们的招牌菜都上上来!”刚坐下来,周若兮便对着店小二喊道。
“你们能吃得下吗?”楚弈在一旁无奈问道。
“能!”
“能!”
江遇雪和周若兮异口同声,似乎全然忘了方才在庙会上吃的那一大堆零食。楚弈笑着摇摇头,心想这俩姐妹心性竟如此相像。
“表姐,你可知这春迟楼最出名的是什么?”周若兮神秘兮兮地问道。
江遇雪想了想,道:“听说这春迟楼的羊方藏鱼做得天下一绝,我可馋很久了。难道是这道菜?”
周若兮道:“你就知道吃。”然后转头问楚弈,“楚公子可知?”
楚弈摇了摇头。
周若兮煞有介事地说道:“这春迟楼最出名的,和扶柳轩最出名的一样。”
听她这样说,楚弈顿时反应了过来,他笑着看向江遇雪。江遇雪还是一脸困惑:“和扶柳轩一样?难道是酒?”
周若兮笑而不语。此时亭中舞蹈已毕,酒楼的老板扯着嗓子喊道:“各位客官,接下来由祝听晚姑娘为大家弹奏一曲!”
酒楼中顿时掌声吆喝声不断。只见一粉色身影从廊庑上婀娜穿过,在亭中坐了下来。
江遇雪这才反应过来:“难道这就是那位有名的琴师祝听晚?”周若兮点了点头。
亭中人已抚上琴弦,悠扬琴音即刻传来。江遇雪闭眼静心聆听。这琴声润如雨泽,婉约飘逸,与她确大有不同。她在京州时,就曾听人议起这位有名的南派琴者。虽说早就有人将她二人齐名,但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
不觉间,一曲奏毕,似还有余音绕梁,久久不绝。酒楼中人欢呼喝彩,祝听晚依依谢过,走下亭去。
“怎么样?表姐?”周若兮问道。
江遇雪道:“确是一绝!”
“我与祝姑娘也算认识,要不要我帮你引荐一下?你俩这南北两派有名的琴者,也该互相打个照面。”
江遇雪笑道:“如此甚好。”
周若兮刚准备起身带她过去,却见有一男人正站在廊庑上拦住了祝听晚的去路。
“再弹一曲来老子听听!”那男人言语粗鄙,似是喝醉了一般,正对着祝听晚叫嚷。酒楼老板见状,忙过去低声劝阻:“李公子,真对不住。听晚姑娘最近手受了伤,故每日只奏一曲。客官想听欢迎明日再来。”
那男人使劲儿推了那老板一下,道:“不就是个唱曲儿卖艺的吗?装什么清高!是不是钱给的多就能弹?老子有的是!”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叠银票来往空中一洒,“今天老子就是要听你弹!”
那老板见这男人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忙拉着祝听晚小声说道:“姑娘,要不咱就再弹一曲吧。这位公子哥是李刺史的儿子,咱可惹不起啊。”
祝听晚叹了一口气,转身欲往亭中走去。却听背后有一声音响起:“这位公子,琴者既有手伤,势必会影响弹琴,何必强人所难呢?”
祝听晚转身一看,见一年轻姑娘站在身后,正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她。
“老子愿意花钱买消遣!你管的着老子吗?”那男人醉醺醺地说着,伸手就要往江遇雪身上推去。楚弈上前一把抓住男人的手,他的笑里带着凛凛寒光:“公子是来消遣的,我们也是来消遣的。何苦去为难一个姑娘,闹得大家都看笑话?”
男人奋力想把手抽回来,却见楚弈岿然不动,脸上依旧带笑,手上却力气不减。男人露出痛苦的表情,开始“哎哟哎哟”叫了起来。楚弈轻轻一松手,男人随即跌倒在地摔得四仰八叉。
周若兮在旁笑得前仰后俯:“活该啊活该!李元,别喝了点黄汤就在这儿耍酒疯。小心我告诉李伯父,又让他打你一顿!”
周书怀和李刺史都在洛城为官,免不了经常打交道。故周若兮也认得这位李元公子。那是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在洛城可谓臭名昭著。
李元眼见吃了亏,对方又人多势众,酒楼众人也都像在看他笑话,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他站起身来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给老子等着!”然后拂袖离去。
周若兮看着李元离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她走上前握住祝听晚的手道:“祝姑娘不用理这个混蛋。改天我碰到李伯父,一定狠狠告他一状。”
祝听晚脸上带着歉意:“多谢周姑娘。倒连累了你们因为我而得罪了他。”
周若兮不在意道:“得罪就得罪了,他能把我怎么样。对了祝姑娘,我要给你介绍个人,咱们能否换个地方说话。”
祝听晚点点头,领着三人往主楼走。江遇雪紧随其后,突然觉得楼上似有一道目光在跟着她。她抬眼望去,一陌生男子正斜倚着栏杆站在那里,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对视过来,那男子的目光也没有移开。
江遇雪低头思忖片刻,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他,却莫名有熟悉之感。再抬眸看时,那男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雪,怎么了?”见她待着不动,楚弈问道。
江遇雪收回目光,笑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祝听晚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单独的茶室。她给三人斟上茶,又举起自己的茶杯道:“听晚多谢各位方才的解围。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周若兮拉着江遇雪问道:“祝姑娘,你猜她是谁?”
江遇雪嗔怪道:“行了,别卖人关子了。”随即向祝听晚拱手,“在下江遇雪,久闻祝姑娘大名。”
祝听晚眸光一亮:“原来竟是江遇雪姑娘。奴家亦是久仰大名,不曾想今日却在酒楼相逢。”
俩人竟似一见如故。
“江姑娘从京州而来?”祝听晚问道。
“正是。”
“听说京州比洛城繁华许多,倒还未得机会前往。”
“祝姑娘日后若得空去了,可至扶柳轩找我,我一定相陪。”
祝听晚点点头,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楚弈身上:“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自方才进了茶室,楚弈便只在一旁默默喝茶。
“在下姓楚。”
“方才还要多谢楚公子。”祝听晚谢道。楚弈道:“不足挂齿。”
四人一番畅聊之后,祝听晚见天色不早,起身道:“今日为答谢各位,也为了表达与江姑娘的相遇之喜,希望能由奴家做东,请诸位一起用个晚膳。还望各位不嫌弃。”
三人见祝听晚一脸诚意,亦不好拒绝,遂留在春迟楼用完了晚膳再走。
从酒楼出来,已近戌时。街上依旧游人如织。各式花灯高悬,黑夜亮如白昼。
周若兮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道:“吃不下了,真是一点也吃不下了。还说逛灯会呢,这下连路都走不动了。”
江遇雪嗤笑道:“谁让你方才把那一整只烧鸡都给吃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姨妈在家虐待你呢。今日也折腾一天了,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周若兮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人群摩肩接踵,三人挤在其中,移动得非常缓慢。楚弈紧跟在二人身后,提醒她俩:“你们小心点,别走丢了。”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人群中猛地冲了出来,拽住江遇雪腰间的钱袋往下一扯便飞身逃走。江遇雪蓦地一愣,即刻反应了过来:“敢偷你姑奶奶我的钱?找死!”说完便要去追。
楚弈忙按住了她:“你和周姑娘待在一起,我去追。”随即跃上了旁边的屋顶,往小偷逃的方向去了。
街上众人被楚弈这一飞身吸引而驻足观看,江遇雪拉住周若兮往边上人少的地方一站:“我们就在原地等兄长回来。”
那小偷跑得并不快,但他借着街上人多,藏身于人群之中,十分灵活地闪躲着楚弈的追踪。他一路往城南方向溜去,直至一偏僻小巷内才停了下来。
喧嚣声在此处戛然而止。幽暗的巷子里,小偷停在了原地。在他身前,一高大男人负手而立,似乎正等着楚弈到来。
小偷毕恭毕敬地将手里偷来的钱袋递给了那男人,随即越过了围墙。男人转过身来,将钱袋向楚弈扔了过来。
楚弈抬手接住,心下已了然: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敢问阁下是谁?引我前来,所为何事?”
那男人站在阴影之下,未露真容。他沉声道:“我想和你谈一场合作。”
楚弈目光灼灼:“既要谈合作,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男人闻言,从巷子暗处徐徐走了出来。只见他身高八尺有余,虎体熊腰,五官冷硬,眉骨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疤。他的眼神阴冷湿滑,似毒蛇般落在楚弈身上,如同在盯着猎物。
楚弈冷冷说道:“我不认识你。”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可我认识你,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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