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跟我回南京吧

电影散场,灯光渐次亮起,观众陆续离席。

岑桉却坐在原地,无法动弹。

大银幕上滚动的字幕像一把尖锐的匕首,反复切割着她的心。

终于,压抑整场的情绪轰然崩塌,她伏在前排椅背上,嚎啕大哭。

“她明明……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方亦安沉默地坐在她身边,没有催促,没有多余的言语。

他伸出手,将她颤抖的身体轻轻揽入怀中。

他大概猜到了,她是为谁而难过。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

那是他们相识以来,他距离她心最近的一次。

那一年,《压轴戏》与《无名》双双引爆票房,成为年度现象级作品。

人们盘点姜轮月短暂而璀璨的演艺生涯:三部爆火的作品,始于一部无关风月的文艺片,而后两部,竟都绕不开一个“沈”字。

无论是痴缠半生的昙花,还是爱恨交织的周满,抑或是现实中的姜轮月。

“沈”姓,仿佛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数,也是她此生唯一深刻爱过的人。

圈内人说,演员会与自己塑造的经典角色命运共振。

昙花是京城名噪一时的角儿,真名早已湮没在尘烟里;周满并非她的本名;“孤舟”也只是组织的一个代号。

正如同姜轮月自己,世人只记住了昙花的风华绝代,记住了孤舟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却又有多少人,真正记住了“姜轮月”这个名字?

姜轮月出殡那天,北京城飘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漫天素白,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座城市,仿佛天地也在以最纯净的仪式,默默欢送这位过早凋零的女子。

北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陆淮洲带岑桉去了故宫,这是他们一年前的约定。

磕磕绊绊,终归是实现了。

那天刚好是周一,北京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细密的雪花簌簌落下,给红墙黄瓦的故宫裹上了一层薄绒。

岑桉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车子从故宫午门正中间的洞穿梭进去。

推开这扇门,两朝三世六百年,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许是下雪的缘故,宫苑更显空旷寂寥,寒意彻骨。

岑桉心里莫名生出些许悲凉之意。

这巍峨宫墙,曾为少数女子筑起了权力的高台,却也无情地剥夺了她们的情感与自由,将她们禁锢于这方正之地。

车子停靠在太和广场附近。

陆淮洲握住她冰凉的手踏雪而行,足迹深深浅浅,在雪地里发出“咯吱”的轻响。

霜落衣肩处,风雪共白头。

两人穿过穿过巨大的太和殿广场,雪势渐大。他们沿着台阶走上高高的台基,顺着空旷的廊庑漫步。

岑桉扶着汉白玉栏杆仰着脸,飞雪落在睫毛上。

她将双手拢在唇边,对着漫天飞雪轻声许愿:“我许愿,幸福,平安,健康,一切顺利。”

话音落下,她侧头看向陆淮洲,恰好撞进他含笑的目光里。

“听说在第一场大雪里许愿很灵验,你也许一个?”

男人唇角轻扬,目光仍旧落在她身上:“嗯,我跟你一样。”

岑桉弯了弯眼,闭上眼,双手合十抵在下颌,在飘雪的宫墙之上虔诚祈愿:

姜轮月,下辈子一定要擦亮眼睛,做被爱的那个人。

还有,许愿宋清风,长命百岁。

岑桉,永远自由。

在心底默念完后,岑桉睁开眼,蓦然侧首望向他。

许是眼前风雪迷离,景色太过动人,一句话径直闯进心里。

她听见自己说:“陆淮洲,你跟我回南京吧。”

陆淮洲一怔,不知是风雪太大没听清,还是故作糊涂,他问:“什么?”

“我们再做个约定好不好?”岑桉眨了眨眼,眸色温软,温声道,“明年如果南京下雪,你陪我去梧桐大道、去鸡鸣寺,看一场雪,好不好?”

这次,他似乎听清了,笑着应声:“好。”

离开故宫前,岑桉在文创店选了几张明信片,俯身认真书写,寄给宋清风。

陆淮洲瞥见她娟秀的字迹,随口问:“这次怎么只写一份?”

“因为其他人都在北京呀。”岑桉头也未抬,笔尖在卡片上沙沙作响。

-

日历翻到了最后一页,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2005年的最后一天,陆淮洲带岑桉去了维多利亚港跨年。

十二月的香港,依旧温暖湿润。

维港两岸摩天大楼灯火璀璨,倒映在漆黑的海面上,浮光跃金。

岑桉跟着陆淮洲抵达维港,参加了一场在中环“香港会所”举办的私人拍卖晚宴。

会所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岑桉挽着陆淮洲的手臂步入会场,她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看到一个熟面孔。

她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

是崔琪。

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缎面晚礼服,妆容精致,正亲昵地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臂弯。

而更让岑桉错愕的是,那个男人,竟与陆淮洲有着割舍不断的关系。

“淮洲?”陆崇山显然也看到了他们,端着酒杯缓步走来。他身着剪裁考究的深色中山装,目光温和却又带着几分锐利。

岑桉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词“笑面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崇明,只一眼她便笃定,陆淮洲那出众的样貌,一定是遗传自他的母亲。

即便面对父亲,陆淮洲的语气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您这话说的,我成天无所事事,四处浪荡,出现在这种场合不是很正常?”

能把“浪荡”这个词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又别有风味,这世上,怕是只有他陆淮洲一个人了。

陆崇山的眼神在岑桉身上短暂停留了两秒,随即又习以为常般地挪开,仿佛儿子身边出现不同的女伴已是常态。

他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就已经下了断言。

“行,你玩得尽兴,我先过去了。”

自始至终,崔琪都像一个精致的花瓶,安静地站在一旁,未曾开口,目光低垂。

他们……是什么关系?

岑桉突然这么问自己,但随即又在心底自嘲般地笑了笑。

都摆在那了。

拍卖会正式开始,陆淮洲的座位被安排在第一排。

身着旗袍的司仪小姐上台,先用流利的粤语向全场问好,随后,她又顺滑地切换成带着港式口音的普通话,开始介绍一件件拍品。

从古董花瓶到名家书画,竞拍声此起彼伏。

岑桉兴致不高,不太理解一幅普通的钻石耳环为何能让在场名流争相举牌,价格一路飙升至四十万港币。

也许是为了面子,也许是为博美人一笑。

“接下来的拍品,是一枚戒指。”司仪小姐的声音再次响起,展示台上,一枚设计简洁却极为精巧的铂金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岑桉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抹璀璨吸引。

主石是一颗罕见的淡粉色钻石,两旁镶嵌着细碎的宝石。

“这枚戒指是由意大利名师所打造的,寓意‘唯一所爱,至死不渝’,代表着在这纷繁世界里,你是我唯一的爱。”

陆淮洲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侧过头,伸手轻轻勾了勾她的下巴,低声问:“喜欢?”

岑桉“嗯”了一声,目光仍停留在戒指上:“挺好看的。”

寓意也好。

“起拍价,二十万港币。”司仪宣布。

陆淮洲几乎没有犹豫,直接举牌。

经过几轮温和的竞价,他最终以三百万港币的价格,拍下了这枚戒指。

在周遭或羡慕、或震惊、或探究的目光中,陆淮洲执起岑桉的左手,亲手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尺寸竟然意外地合适。

她喜欢这枚戒指的寓意,只爱一人,至死不渝。

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枚戒指而已。

可在她眼里,却是一个千金不换的承诺。

岑桉抬眸,视线从无名指的戒指上落到他身上。

她想开口问问他,知不知道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意味着什么。

“陆老板,这位是……您的新女伴?”碰巧,有相熟的人过来打趣。

“哪能啊。”陆淮洲抬眼,大大方方地揽住岑桉的肩膀,唇角一勾,语调依旧混不吝,“是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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