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淮洲从新疆回来的时候,恰好赶上了他的生日。
不过,他们好像已经为他提前庆祝过了,并没有在外面再聚一次的打算。
岑桉也没在意,两个人过生日,也挺温馨的。
她转身从冰箱里拎出个小蛋糕,不是蛋糕店买的成品,是她自己提前烤的,奶油抹得不算平整,有些笨拙,但模样也还算过得去。
把蛋糕搁在茶几上,她又取出一个深褐色的檀木盒子,递到他面前:“我看你手上那串佛珠已经旧了,这是我前几天去雍和宫替你求来的。”
他挑眉:“你去寺庙求神拜佛了?”
“对。”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据说很灵验的。”
“谁这么忽悠你的?”陆淮洲忽然低笑出声,似是有几分无奈,家里不仅老太太迷信,这会还多了一个。
他伸手接过盒子,却没有立即打开。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拇指不轻不重地按在她腕间桡骨与尺骨的交界处,感受着皮肤下脉搏平稳的跳动。
他的指腹温热,语气却带着几分狂妄,“世间没有神佛,你与其求神拜佛,不如求我。”
世人总爱向空荡的神龛低头,祈求那看不见的庇佑。
可这世间哪有什么真神佛?
他说,你与其对着香火许愿,不如来求我——
我给的,比神佛的承诺更实在。
神佛能允你的,我都能给;神佛给不了的,我亦能为你达成。
岑桉望着他深邃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灯影,亮得有些晃人。
她怔愣片刻,不知为何,心底忽然蒙上一股不舍。
她没有反驳,只是弯了弯唇,温声应道:“好啊。”
陆淮洲大方地将许愿的机会让给了她。
岑桉将五颜六色的蜡烛一根根插再蛋糕上,朝他摊开掌心:“那借用一下打火机。”
陆淮洲笑了一声,伸手从兜里摸出了那枚银色的打火机,放在她掌心里。
岑桉微微俯身,学着他平日里的样子拨动齿轮。
“蹭——蹭——”
打火石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却迟迟不见火光。她反复试了几次,动作生涩,只有零星的火星一闪即逝。
她蹙了蹙眉,她没怀疑自己点火的方式不对,反倒是略带狐疑地看了眼打火机,心里暗自腹诽:这三千块的打火机质量这么差吗?
岑桉刚打算再试一次,忽然,后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身体,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覆了上来。
两人挨得很近,几乎是脸颊贴着脸颊,陆淮洲没夺过打火机,就这这个姿势,用手指拨动了滚轮。
蓝黄色的火瞬间倒影在两人的眼底。
岑桉眨了下眼睛,仔细地将每一根蜡烛点燃,闭上眼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愿此行出国,一切顺遂。
烛光摇曳中,她睁开眼,刚好看见陆淮洲随手摘下了腕间那串旧佛珠,将她为他新求的这串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腕间。
此时的她不知道的是,这个生日,会是是她这辈子陪他过得最后一个生日。
-
八月底,国内组织了一批医生前往法国观摩学习先进的TAVI手术。
学校的推荐名额最终确定,梁导师亲自联系了岑桉。
刚好方亦安这两天在北京出差,听说她即将出国深造的消息,硬是要请她吃顿饭,美其名曰“提前恭贺未来医学界大拿”。
他现在事业稳步上升,岑桉倒也没跟他客气。
刚坐上他的车,两人还未商议好去哪吃饭,岑桉就接到了于女士的电话。
“桉桉……”于女士声音有些哽咽,“清风他心脏病复发进医院了。”
岑桉脸色一变,心猛地一沉,语气平稳地安稳她:“您别急,我现在回来一趟。”
挂断电话,她转向方亦安,语气急切:“抱歉,饭吃不成了,我得回趟南京。”
“我送你去机场。”方亦安没有多问,毫不犹豫地调转了车头,往机场的方向开去。
他将岑桉送至机场,买了两张最近一班飞往南京的机票,陪同她一块去了南京。
飞机落地,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在心外科病房外的走廊里,远远便看见于女士正与面色苍白的宋清风在争执些什么。
于女士情绪激动之下,扬手朝宋清风掴去。
“啪——”的一声脆响,宋清风微微偏过头,苍白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指印。
“妈!”岑桉瞳孔一缩,快步冲上前挡在哥哥身前。
于女士指着他,眼眶通红,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你妹妹为了你,一个人跑到北京学医,现在还为了你要去法国深造。宋清风,你能不能有点良心!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
“妈,您误会了,”岑桉急忙解释,怕宋清风因此愧疚,“我去学医,不只是为了哥哥。”
于女士别过头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捂着脸,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岑桉知道,于女士在自责,在愧疚,在懊悔。
她喉头有些涩疼,转头心疼的看着宋清风,拉着他在一旁坐下。
就在这时,走廊转角处,一个戴着墨镜的身影微微驻足。
沈媛在南京拍的这部电影,按照进度,应该早早结束的。因剧组男演员意外受伤耽搁了许久,公司想借此炒点热度,她来医院探望,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她轻轻推了推墨镜,目光落在岑桉身上。
上次听哥哥说,这女孩不是正和陆淮洲你侬我侬的吗?怎么这会在别的男人怀里了?
“沈媛姐,怎么了?”助理小声问道。
“没事。”沈媛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从包里取出手机,对着正在安抚宋清风的岑桉快速拍了一张。
做完这一切,她收起手机,看着抱在一块痛哭的两人,嗤笑了一声,踩着高跟鞋离开了这里。
-
方亦安忙前忙后,陪着宋清风做完所有检查,又帮忙取了药和检查单,直到傍晚四人才一同回到家中。
于女士给他倒了杯温水,满脸感激:“小方啊,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忙前忙后的。”
“阿姨您太客气了,”方亦安接过水杯,温和地笑着,“桉桉的事就是我的事,朋友之间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安顿好宋清风休息后,于女士悄悄将岑桉拉到阳台。
“桉桉,你跟妈妈说句实话,”她看了眼客厅里坐着的方亦安,刻意压低声音,“小方是不是你男朋友?妈看他今天对你特别上心……”
“不是的,妈。”岑桉淡声解释,“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于女士欲言又止:“可妈觉得这孩子人不错,对你又……”
“妈,”岑桉抬眸打断她,嘴唇翕动,内心踌躇许久。
那句“我有男朋友”在唇齿间辗转,像是哽在了喉咙里,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别开目光,搪塞道:“我马上就要出国了,现在不考虑这些。”
见她神色回避,于女士轻叹一声,没再追问。
明天医院还有工作,岑桉当晚便要赶回北京。她本想一个人回去,不拉着方亦安来回折腾,可他有些不放心,执意陪同。
飞机起飞后,舱内温度渐低。
方亦安细心地将毛毯盖在岑桉膝上,察觉她神色间带着些许恍惚。
“还在担心哥哥?”
岑桉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舷窗外浓稠的、漫无边际的黑夜机。
或许是积压的情绪找到了一个情绪宣泄口,又或许是对方亦安这份难得的信任,她忽然有了倾诉的**。
“我学医,并不全是为了哥哥。”她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自己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亲生父母都是医生,他们在一次医疗援助中意外离世。我选择这条路,其实是想延续他们的使命。”
他们都以为她是为了宋清风才选择的学医,其实不是的。
岑桉转过头,对上方亦安专注的目光:“救治哥哥当然重要,但我想救的,是千千万万个像他这样的病人。这个念头,从我知道父母故事的那天起,就从未动摇过。”
她到现在都仍然记得,小时候不懂为什么父母要一次次毫不犹豫、奋不顾身去前线做最危险的工作。
一向话少严肃的父亲第一次耐心、温柔地和她说起了长篇大论:
“桉桉,你要记住,这世上总有些事,需要有人去做,就像守护黑夜里的灯火。爸爸妈妈不是英雄,我们只是不愿意背过身去,假装看不见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候鸟南飞,河流入海,四季更迭,世间万物都在履行各自的轨迹。我们选择这份职业,不是为了证明勇敢,而是因为,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如果我们都不愿意站出来,为他们点燃这盏明灯,那这世上该有多少人,会永远等不到天亮。”
这番话,她记了很久很久。
成为一名古典舞家,是她从小的梦想,可成为医生,是她的选择。
一个是热爱,一个是心愿。
她从不觉得这两者冲突。
方亦是安静地听着,眼神温和。
待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桉桉,你知道吗?这世上有的人生来就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你就是这样的人。”
岑桉侧头看他。
方亦安微微一笑,目光笃定:“你会成为比你父母更出色的医生。不是因为你的天赋,而是因为,你心中有更广阔的天地。”
你没有拘泥于一方天地,天高海阔,你想去往更大的舞台,更大的世界,救治更多的人。
你很勇敢,也很出色。
这句温柔的肯定,像是一道光,轻轻照进她心底某个肉眼看不见的隐秘角落。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一直是这样的人。
但这一刻,岑桉忽然觉得,自己第一次被人真正理解了。
伯牙子期,莫过于如此。
有这样的知音,真好。
还有大概二十几章就结束啦[烟花] 求灌溉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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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你与其求神拜佛,不如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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