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缠上会有什么危害吗?还有……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离开?”
比起那些没用的惊恐,苏轶只是平静地问孙婆婆解决办法。
孙婆婆却艰难的摇头:“不、不能了……”
苏轶皱眉:
不能,了?
那就是说明之前可以的,可是现在不能了。
“为什么?”她继续问。
孙婆婆苦着一张脸:“你说你之前点了七盏灯?”
“是。”苏轶点头。
孙婆婆又问:“你亲手点的?”
“嗯。”
“……”
沉默一会儿,孙婆婆再次激烈的咳嗽起来,同时屋外响起那小姑娘脆生生的询问:“外婆,你还好吗?药已经热好了,要我给您端进去吗?”
孙婆婆摆着手,努力理顺了气息,扯着嗓子对外面道:“先放一会儿,放一会儿……”
屋外小瑶应了一声就没再出声了。
苏轶接着看向孙婆婆,“那蜡烛有什么问题吗?”
“有!有大问题!”孙婆婆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了,她不停拍着苏轶的手,激动道,“你点了她的引魂长生灯就是要引她过来,收她的魂啊!”
“收魂?”
“一个没有脸,没有形体,只能藏在镜子里的鬼,你觉得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孙婆婆反问苏轶。
苏轶想了想,答道:“栖身之处?也就是说……一个属于她自己的身体?”
孙婆婆惊恐道:“她是要你的身体啊!!!”
孙婆婆说得严重,苏轶却只是微微垂眸。
眼中晦暗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问:“她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这个问题倒是把孙婆婆问住了,思索许久她才犹豫着道:“说不准是你写得多了,就招了那些东西。”
“没有解决办法?”
“……暂时没有。”
“……”
苏轶呼吸平稳,几个呼吸间,她便转过身看向放在身边的镜子,对孙婆婆说:“这镜子我可以在这里放一段时间吗?”
孙婆婆叹息着点头:“我刚也想和你说来着,这镜子邪乎,你放在这儿,我明天白日里看一看,再想一想有没有办法帮你把这鬼给赶走。”
苏轶淡淡一笑:“好,那就谢谢孙婆婆了。”
说罢,她转身要走,可是刚走没几步孙婆婆就忽得又叫住了她。
“小轶啊,如果可以,你近几年最好别再写那些东西了,对你身体不好。”
孙婆婆的劝告语重心长,苏轶却只是轻轻嗯一声,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从孙婆婆家里出来后,外头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啪啪砸在地上雨水声吵得苏轶心烦,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表叔叔家门口的。
直到那天在电话里出现的声音真实的出现在耳边才回过神来。
“小轶啊,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好孩子啊,来来来,这么大的雨快来屋里暖一暖。”
常叔叔热情得有些异常,苏轶十分平淡地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不动声色地躲开对方的拉扯,自己走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扑面来的就是浓重的酒味。
一屋子的人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走进门来的苏轶。
常叔叔走上前拉起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男人,对着苏轶介绍道:“小轶,你看,这就是你长顺哥哥,你还记得不?”
苏轶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圆头圆脸,粗脖子,宽肩宽腰,柱子腿,和她小时候记忆里的人也没什么两样。
“嗯。”苏轶回道。
见身边儿子嚷嚷着要继续喝酒,常叔叔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巴掌,却又不敢用太大力气。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谁啊?”
他热切地介绍着。
长顺眯着眼睛看了苏轶好一会儿才吼的叫了一声:“鬼!这是鬼!有鬼啊!!!”
“什么鬼?说什么呢?这是你小轶妹妹!”
苏轶猜是因为自己和表叔叔那张长得过分相似的脸才让面前这个醉鬼叫出声来。
“来来来。”常叔叔回头对着苏轶讨好一笑,连忙将长顺拉过来对苏轶解释,“小轶别见怪,喝了酒就是容易说胡话,你长顺哥哥平时很老实的,也就是碰上今天这个日子,不喝酒不行。”
听到他的解释,苏轶只是微微一笑。
这个日子?什么日子?葬礼,葬礼要喝酒吗?必须要喝酒吗?
苏轶不知道,但是确实她小时候看到的葬礼上都是有人围坐一起喝酒的,可能就是这个传统吧。
一个人死了,亲朋好友在一个肃穆的、悲伤的时刻,喝得醉醺醺开始勾肩搭背,笑呵呵地说胡话。
嗯,对。
葬礼,就是这样的。
常叔叔还努力地向苏轶介绍着自己儿子的优点,像是在想买猪的买主推销一样。
但很可惜,苏轶不怎么喜欢吃肉,更不喜欢吃太肥的猪肉。
带着一抹牵强的笑意听完了男人的一长串话之后,苏轶借自己一路坐车过来有些累的借口离开了客厅。
这房子的布局什么的苏轶还有些印象,小时候妈妈叫她来这里叫爸爸回家的时候来过这里。
过了二十多年,房子的布局还是没有变,一个小小的四方的院子,东边有三个门,客厅厨房卧室,西边有两个门,一个杂物间一个侧卧门。
南北各一个门,一个是进出的大门,一个是主屋,现在表叔叔的棺材和灵堂就在里头。
来参加葬礼的人不多,主卧室的大通铺加上客厅里放置的小床就能睡下。他们原本的想法是让苏轶和表叔叔的女儿一起睡在侧卧的,但是那个小姑娘嫌弃这屋里太脏太阴冷,自己跑到外面的车上去睡了,所以现在在侧卧休息的只有苏轶一个人。
推开门,打开灯。
灯光下一粒粒带着光的灰尘在半空飞舞,让整个房间看起来雾蒙蒙的。
这房间平时没有人住确实阴冷,就算关上门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苏轶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床是热的,应该是哪个婶婶加了电热毯。
在房间里环视一圈,苏轶发现这间房子里也有一面镜子,就在床边上。
老式的梨花木梳妆台,椭圆形的镜子,梳妆台后面还挂着一幅画,是很常见的印制古画,画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枝头红梅,树下红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可是就是这样一幅画,苏轶却看得出神了。
这样的红衣,让她控制不住地想到了梦里的那个红衣女人。
不对,应该是镜子里的红衣女人。
今天她把那面镜子放在了孙婆婆家里,那晚上还会梦到她吗?
带着疑惑,苏轶简单收拾了一下,躺上了床铺。
软和的毛毯上是一朵大红色的花,还印着一个大大的囍字,大概是表叔叔结婚的时候留下的。
苏轶盖上被子,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脑子里全部都是毛毯上的那个“囍”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红。
分明只是看了一眼,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苏轶不明白。
可是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就在她闭上眼睛没有多久,她就再一次进入了梦乡。
她自以为是对刚刚的“囍”字念念不忘,但事实上,是另一个囍字,在她的梦里,久久没有散去。
看着身边的一片喜庆,苏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做梦
——在葬礼上,做一个结婚的梦。
梦里,一队穿着红衣的壮汉吹拉弹唱,迎着风雪一路将花轿带到一座宅子前才停下。
花轿里的女人穿着大红的喜服,盖着绣着鸳鸯的红盖头,在喜婆的搀扶下走出了花轿。
她的身体削瘦,像是来阵风就能将她给吹散架了。
周围的人都在笑,可却不是对一对即将厮守一生的幸福眷侣的祝福的笑,而是看热闹似的嬉笑。
“哈,前几天我还想这十里八乡的哪个姑娘想嫁给这徐家的傻儿子,这徐家怕是再张罗个几十年都找不到,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送上门了!”
“这是哪家的姑娘?下半辈子守着一个吃喝拉撒都没法自理的傻子过日子,可怜呦!”
“我听说是隔壁村子的,据说也是个疯子!不然怎么可能嫁到这家里来?颠三倒四的公公,张牙舞爪的婆婆,还有个傻丈夫,要是换做平常姑娘怕是哭都要哭死了!”
“我说呢,原来是个疯子啊!疯子嫁傻子,哈哈哈哈,绝配!”
在众人的哄闹声中,女人被扶着迈入了徐家的门。
疯子嫁傻子?
苏轶微微蹙眉,想到小时候也有听过这样的话,也见过这样的场面。
村里的人似乎总是热衷于让人结婚生孩子,就算是残疾、精神病都要硬牵线让两个人结婚。
好像人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用处就是繁衍后代一样,莫名其妙。
她的目光落在女人那副孱弱的身体上,猜想这人是不是就是那个缠上自己的厉鬼。
她还真想看看这鬼的脸长什么样子,可惜现在被盖头盖着,除过白皙削瘦的下颌外,完全看不清五官。
苏轶本想等着她晚上取下盖头的时候看一看她的脸,可是这个梦并没有按照她的意思来。
接下来,这个女人婚后的生活像是幻灯片一样一一展现在她眼前。
被神志不清的公公叱骂,被怒气冲冲的婆婆嫌弃,还要费尽心思照顾那位瘫痪在床的傻子丈夫,只要有一点失误就要被全家人痛打一顿。
苏轶看着那位肥胖,双眼突出的公公,将他和自己第一次梦到这女人时看到的那个男人对比,发现这人竟然就是那个人。
那个对着这个女人打骂的男人!
看着眼前一幕幕闪过去的片段,苏轶只觉得可怕:
分明她已经把镜子送到别处了,为什么她还是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现在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镜子,到了她的身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