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芜木然的走到餐桌旁，尽可能镇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桌子上的一片狼藉。
桌子上的早点有很多种类，虽然清晨的乔芜大脑处于混乱状态，但她依旧买了许多不同的早点带回来。
她想，昭欲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
现如今的乔芜呆滞的坐在椅子上，蜷缩的手指试探性的拿起了昭欲吃剩下的包子，麻木的咬了一小口。
没什么味道。
乔芜又咀嚼了几下，觉得口中的包子越发苦涩。
她忽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会变成如今的情况，就不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可是如果不说破，昭欲会越发放肆么，乔芜不知道，乔芜什么也不知道。
她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小幅度的颤抖着。
她又搞砸了，她想。
就像刘芳芳一样，她全都搞砸了。
昭欲大概恨死她了吧。
乔芜仰起头，眼神空洞的望着昏暗的天花板。
屋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灰云慢慢的聚集在天空的上方，雨声越敲越大，将老宅笼罩在了黑暗中。
而另一边回到镜子里的昭欲也并未好半分，刚踏进去的她便跪坐在了地上，手中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昭欲撑着胳膊，视线越来越模糊，泪水垂落在手背上，晕染成片。
昭欲什么都清楚，是她克制不住动了邪念，她没资格控诉什么，就连哭泣难过也要掩藏起来，不能让乔芜看见。
从她开始暗恋乔芜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楚的知道这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按理说设想过无数次坏结果的昭欲本不应该如此难过，可她却还是出乎意料的跌坐在地，站不起身。
原来就算是知道没有结果，在宣判死刑的那一刻，还是会无法控制的痛苦。
昭欲胡乱的擦着脸上的泪水，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视线依旧是一样的模糊。
“怎么擦不干净，怎么擦不干净……”昭欲擦拭的越来越用力，几乎像是泄愤一般。
可任凭昭欲再怎么用力的擦，眼泪却像是发了洪水那般止不住，尽数都涌了出来。最终昭欲崩溃的捂住自己的脸，大声的嚎啕哭泣。
乔芜这个人就像是昭欲心里的一根刺，如果不拔掉，那便是长久的钝痛，可若是拔掉，那就是猛烈的刺痛。
无论如何，都是会痛的。
一面镜子分割出了两个世界，而无论是哪个世界里的她们，都是一样的无措和痛苦。
屋外的雨越来越大，乔芜蜷缩在椅子上，双手抱腿，呈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
大雨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户上，手机铃声刺耳的响了起来，惊得乔芜一哆嗦。
乔芜伸出手去扒拉正在响铃的手机，心中却升起了一阵恐慌。
“喂？”乔芜点击接听。
“怎么接电话这么慢啊，最近那几个刺头还欺负你没啊，有问题一定要找老师，老师不管就找我们……”
乔芜听出来了，这是那位年轻警察的声音。
年轻的警察还在持续输出，乔芜听了一会儿后，就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无奈的打开了扬声器。
“怎么不说话啊？”年轻警察还是那般不耐烦。
“你这么凶吓到人家女孩子了。”为首的那位警察抢过了手机。
乔芜垂眼叹了一口气。
为首的警察放低了声音道：“乔芜，最近学校还发生过霸凌事件么？”
“我没事。”乔芜这才出了声音。
“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多话她都不理我，你说了一句话她就理你啊！”年轻的警察不满的抱怨了一句。
为首的警察宽慰道：“和女孩子说话要轻声细语，你这样会吓到人家。”
“还有什么事么？”乔芜现下并没有什么心情去听他们吵嘴。
“我今天打电话过来除了想知道你的情况，还是想告诉你，我们联系到了刘芳芳。”为首的警察说。
刘芳芳？
乔芜撩开眼皮，直勾勾的盯着手机。
“刘芳芳现在在新的学校过得不错，她看起来很活泼开朗，提起你的时候她说你是她非常要好的朋友，她很想念你。”
乔芜很轻的眨了两下眼睛，眼眶有些微微发酸。
“她还说她早就不计较那些人开的玩笑了，他们并没有恶意，所以她希望你也不要在意了。”
乔芜很轻的嗤笑一声。
活泼开朗这个词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刘芳芳的身上，更何况乔芜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是刘芳芳的朋友。
所以这个轻易把曾经的伤害掩盖为玩笑的刘芳芳应该已经是别人了。
“你要是以后有什么困难就联系我们，我姓许，他是小刘警官。”为首的警察说。
乔芜抿了抿嘴，低声道：“谢谢你，许警官，和小刘警官。”
“这还差不多……”小刘警官不满的哼了一声。
许警官又和乔芜客气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整个老宅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乔芜沉重的呼吸声，和她时不时发出的叹息。
其实从昭欲告诉她富人区试验的那一刻，她就料想到了刘芳芳已经被替换了。可是当她真正切实感受到这个真相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的难过。
刘芳芳于乔芜，是同类人。
就算乔芜无数次的否定，但是心里面也已然是将刘芳芳当成了朋友。
自己的朋友被替换，现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乔芜怎么可能不难受。
乔芜从左胸口中掏出了折叠镜，像往常一样打开镜子，却映照出了自己这张略显憔悴的脸。
乔芜怔愣一瞬，自嘲般笑了笑。
刚刚拒绝完昭欲，居然还妄想着她能不计前嫌的出现在镜子里替自己分析问题，听自己倾诉苦恼。
真是可笑。
乔芜扣上了镜子，慢慢的站起身，将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搬到了厨房里。
而客厅中蔷薇包围的落地镜上淡淡的映出了昭欲的侧脸，她的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些不可捉摸的难过。
“难不成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么……”昭欲垂着眼帘，指甲死死的陷进了肉里。
昭欲难掩难过，她狼狈的咬着下唇，却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难不成你拒绝了我，我就连替你分忧的资格也没有了么，昭欲如是想。
这一夜寂静无比，却又波涛汹涌。
她们两个各怀心事，在黑夜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乔芜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回忆起昭欲昨夜靠近的气息，灼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上，如同她的感情一般无法克制。
乔芜懊恼的翻了个身，侧身看着紧闭的窗户，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接受了自己根本无法入睡这个事实。
乔芜开始频繁想起昭欲，想起她在镜子中做的鬼脸，想起她掩藏在玩笑下的关心，想起同撑一把伞的亲昵，想起她们在暴雨下牵起的手。
昭欲这个人充斥在乔芜生活中的各个角落，她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绝佳的挚友，却对她动了心。
乔芜烦躁的将被子盖在脸上，大有一副想捂死自己的悲壮感。然而还没过几秒，乔芜又扯下了被子，露出一双眼睛，在漆黑的夜中闪着微弱的亮光。
昭欲那装满了乔芜物品的箱子承载了太多太多的爱意，满满当当的物品和几乎要溢出来的爱，灼热的让乔芜不敢靠近，生怕灼伤了自己。
如果她们的关系戛然而止在朋友上，那想必会是乔芜最满意的结果。
有些人拥有就已经很珍贵了，没有必要再去奢求更多，更进一步。
就像刘芳芳，心中认可就够了，面上未必要成为朋友，反倒少了许多麻烦。
乔芜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所以昭欲和刘芳芳没什么不一样的，只要自己不承认，就可以减少很多麻烦，也可以暗示自己这只不过是个朋友，朋友之间未必要那么的情深义重。
只是乔芜在说服自己的同时，心里却不免的有一些酸涩和失落。
她越是拼命的掩饰什么，就越是漏洞百出。
昭欲作为乔芜本身，她自己也是十分清楚。
所以当昭**向小天窗时，才会笑的那么的无奈。
她明白乔芜的顾虑，只要自己和乔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乔芜就可以放下心来。一旦她想要更进一步，乔芜就会如临大敌，以最快的速度逃离。
因为乔芜害怕得到。
祖母的离世，父母的意外，已然成为了乔芜心中不可磨灭的痛苦，所以她无法再承受其他人的离开。
只要从未得到过，就不会惧怕失去，就不会在体验过美好的前提下感受到失去的痛苦。
所以乔芜一直在拒绝刘芳芳。
因为乔芜知道，一旦和刘芳芳成为了朋友，自己就会不由自主的在她的身上投入感情，那么必然会引起诸多麻烦。如果某一天失去了这个朋友，她也会感受到万分的痛苦。
所以乔芜不会接受昭欲。
因为她害怕得到，同时也害怕失去。
昭欲无奈的摇了摇头，喃喃道：“真是个傻子……难道因为害怕失去，就选择不去拥有么……”
可是还没等昭欲抱怨完，她的泪水就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真是好傻的人……”昭欲哽咽道，“可就算你选择不去拥有，你的痛苦就减少了么，乔芜？”
黑夜中的质问能听到的只有昭欲，她得不到乔芜的回应，也无法得到乔芜一个坚定的答复。
她们是同一个人，昭欲又怎么会不懂得乔芜呢？
在乔芜默许她不断越界的那一刻起，昭欲这个人就对乔芜产生了意义。
只是这份意义中究竟掺杂着几分爱，昭欲自己也不清楚。
-
闹钟又一次响了起来，乔芜翻了个身，终于从被窝中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的关掉闹钟，顶着一头炸毛的头发下了床。
昨夜失眠太严重，乔芜几乎合上眼没多久就天亮了，这就导致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萎靡，活脱脱像被吸干了精气一样。
没休息好的结果就是乔芜出门后错过了一班公交，踩着上课铃赶到教室却发现自己走错了班级。
“真是太蠢了。”乔芜无奈扶额，自嘲道。
早上一整节课乔芜看起来状态都很差，又由于早上走错班导致迟到，所以她收获了一个体贴版的苏巧巧。
“乔芜你是身体不太舒服么？”苏巧巧一下课就冲了过来，对着乔芜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检查。
乔芜实在是没有力气推辞苏巧巧，只能任由她对自己进行检查。
“我们现在高三了，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要是把身体熬垮了怎么去高考，怎么为自己的未来负责……”苏巧巧又开始长篇大论的灌输道理。
乔芜的耳朵听的都起茧子了。
“未来？”后排的男生又开始哄笑了起来，“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未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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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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