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予初说得太过于直截了当,郭答应嘴巴嗫嚅了几下,最后只能怯怯说道“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那拉贵人作为外人,妹妹还是不要过于交心为好。”
“哦?姐姐这话什么意思?那拉贵人是外人,那谁是内人,姐姐你吗?”董予初接过宫女手中的团扇,扇面轻摇间,带起细碎风声,“那拉贵人和本宫住的可都是翊坤宫呢。”
郭答应绞了绞手中帕子,终于是说出了今日的最终目的,“咱们是一家人,我也就不与妹妹说两家话了。”
“妹妹有没有想过,那拉贵人如今住你这儿,也许是好事?”
听见这话,董予初挑挑眉头,饶有兴趣的点了点桌面,示意郭答应继续。
“依我看,那拉贵人从头到尾就是想踩着妹妹你上位!她落水那日,再到后来能够顺利迁宫,妹妹难道不觉得太巧,太顺利了吗?”
指尖在桌面上划出浅浅痕迹,眉头陡然皱了起来,恍然大悟般对郭答应说道,“我原先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今听姐姐一说,一下醍醐灌顶。”
芙蕖小幅度的推搡兰芝,兰芝立马领会。
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愤然的对着窗外大喊,“奴婢就知道那拉贵人不是什么好人!成日里想要踩着我们主子上位!呸!”
“兰芝!”董予初不赞同的横了她一眼,郭答应出来打圆场,“妹妹你也别怪兰芝姑娘,她如此嫉恶如仇,说明是真心为你着想!”
“见妹妹如此伤心,我这心里也难受。”郭答应眉目流转,见四周无外人,才压低了嗓音,“我有个法子,不知妹妹可否愿意听上一听?”
还未等董予初作出反应,郭答应便迫不及待补充,“关于那拉贵人的。”
董予初正经起来,手中的团扇也不摇了,给了几个宫女一个眼神,“姐姐可知道,饭能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
郭答应朝侧殿的方向努努嘴,又指了指她的肚子,“那拉氏如今有靠山,咱们可不一样。他日,这胎若真生了下来,咱们姐妹往后在这后宫中的日子,可就更艰难了!”
董予初斜倚在软榻上,半挽的发髻松了些,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不能听信郭答应的话,她这样是不对的!
毕竟她曾经得知那拉氏怀孕的时候,因为害怕自己的五阿哥不会存在,也曾有过类似的念头。
但她尚有人性,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宫里人多眼杂,何况在这后宫中,孩子并不是这么好留的。”郭答应抬眼扫过屋内,“咱们只消寻个机会,在她常喝的安胎药里,悄悄添些‘东西’。”
董予初似是被说服,咬了咬牙,“那万一,事情败露……”
“事情败露?”郭答应浑然忘了主次,“娘娘坐在嫔位的位置上,到时候随意拉一个替罪羊出来,这事不就解决了?”
“啪啪啪!”
“好一场精妙绝伦的密谋!”
听见男人犀利的讽刺,董予初脑袋空白了片刻,她猛地转头,康熙帝不知何时将她们的对话听了进去。
玄烨英俊的脸上,此时目光如炬,眼里充满了失望与难以置信。
梁九功也跟着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奈的选择什么也没说,而一旁跟着进来的邓函,满脸颓败。
康熙的神情刺痛了董予初,见他转身即走,她心里像是被人攥紧了似的,“皇上,您听妾身解释!”
董予初慌得声音发颤,她凭着本能向前冲去,却因太过着急,脚踝倏然往左一扭,内里传来一阵刺骨的疼意。
“娘娘,你没事儿吧!”
康熙听见惊呼,动作肉眼可见地一滞,转身见董予初半蹲在地上。
眼角发红,泪珠似不听话般,哗哗往下掉,丰润的红唇此时也被死死咬住,仰起白玉般的脸颊向他祈求。
另一只手时不时的放在左脚踝上揉捏着。
方才纵使有万般火气,此时也消退了一半。
“皇上,妹妹不是这样的人!请皇上相信妹妹!”郭答应见康熙帝不走,赶忙上前劝和。
“呵,郭络罗氏?”康熙帝骤然走进,半蹲下去捏住郭答应的下颚,“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别以为朕不知晓你在背后的所作所为!朕一而再,再而三的饶你一命,你却从不知足!”
康熙帝发了狠的扯过董予初胸前挂着的手巾,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手给擦干净,像是在嫌恶郭答应脸上有脏东西。
郭答应的脸白上加白,万岁爷真是太羞辱人了!
玄烨凤眸微眯,凝视着郭答应,最后才吐出几个字,“郭络罗氏答应,以下犯上,谋害皇嗣,寒朕之心,乱宫之序,贬为庶人,禁于冷宫闭门思过,不得诏永不得出!”
郭答应惨烈吼叫,梁九功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以免万岁爷更加生厌。董予初呼吸一窒,汗水湿透了后背,不敢在直视皇帝的眼睛。
静默许久,董予初本不愿再出口解释,皇帝这副模样,摆明了是不相信她,这个时候若再冲动,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朕念许久未见你,没想一进翊坤宫你便给朕如此大的惊喜!宜嫔,你也太让朕失望了!”
董予初终是没忍住,强撑着疼痛,直起腰身,轻咳一声有些发痒的嗓子,“妾身没打算这么做,也不屑于这么做!
微微发颤的手攥成拳头藏于袖中,倔强的将头瞥向另一侧。
康熙帝似是被气笑了,“那朕方才听见的是什么?好一个郭络罗家!朕竟不知你们打得是这个算盘!”
众人一听,自然知晓皇帝是误会了,但康熙帝此时也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见众人心声,更别提解释。
“宜嫔,”康熙帝开口嗓音并不高,却带着令人发寒的威压,“你入宫这几年,朕自认待你不薄,未曾亏待过你。”
“可你呢?一次又一次忤逆朕,如今甚至要帮着你这好姐姐在后宫兴风作浪!”玄烨手中捏着的那枚约指从他指缝中掉了出来,“即日起,褫去宜嫔封号,降为贵人,无朕旨意,不得擅自走动,更不许与庶人郭络罗氏再有任何往来。”
“你好自为之!”
康熙帝早已走远,隐约间只见梁九功跟在他身侧小跑的模样。
“郭姑娘,请吧。”梁九功对郭答应摆了一个手势,命人将她带下去后,才略带歉意的走向董予初。
“娘娘,师傅让奴才给您带句话:万岁爷如今在气头上,说的都是些气话,可终究是念着情分的,万岁爷对您一向爱重,等这阵子风头过了,您好好在翊坤宫待着,过些日子托人递个信,好好哄上一哄,万岁爷心里记挂着您,定会让您再回高处的。”
董予初缓慢的眨了眨眼,下意识用手掌抵着往下掉的泪珠,“劳谢小梁公公,您与梁总管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在心中!”
只是话里话外不再多说一句与康熙帝有关的,芙蕖递上两个沉甸甸的荷包,其中一个更为精致一些。
梁小童自然领会,给芙蕖又悄声交代了几句。
“娘娘,奴婢先扶您起来?地上凉,小心坏了身子。”
“这称呼不合适,我现在只是个贵人了。”
几个宫女听了这话,更觉心酸。
董予初任由宫女们伺候她洗漱,平静地躺在床上,唯有脚踝传来的凉意在提醒她,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芙蕖和兰芝两人交替着给她冰敷,以防更为严重。
“邓函在门外跪着呢,自责得紧,认为是他害了主子您。”
扯了扯被角,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巴掌声,董予初叹了口气,“去劝劝他,我从未怪过他。那种情况下,谁也拦不住皇上,他若拦了,那才是真的死路一条。”
“你们不必紧张,我不会有事的。”
见主子白着一张脸还要安抚她们,芙蕖也忍不住了,哽咽着哭声,“郭答应若是不来,主子您根本就不会受这个委屈!进宫这几年,您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兰芝更甚,一巴掌拍在床沿上,气没出着,倒将自己疼了好一会儿。
“还有方才,郭答应分明就是故意的!她若是不解释那一句,皇上分明就不会这么生气!”
皇上不是能听见旁人的心声吗?难道是她猜错了?
脑海中突然闪现刚才康熙帝与郭答应对话的场景,难道是因为他在气头上,所以自动屏蔽了他人的心声?
越发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毕竟她在生气的时候,旁人的声音是一个字也钻不进耳朵里。
莫名其妙的一场无妄之灾,董予初心情跌到了谷底,本以为自己将所有事情都拿捏在手中,却出现了康熙帝这一纰漏。
“主子,会不会是郭答应派人给皇上递的话,故意设的局?”
她那个好姐姐?董予初不太相信,康熙帝不知为何对郭答应一直没有好脸色,更别提会主动相信她说的话。
算了算康熙帝与她见面的日子,董予初倒是更愿意相信,康熙帝出现在翊坤宫是个巧合。
但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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