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晨僵硬地撇过头,见自己的笔头一直停在笔记后面的一点不放,从头洇出的墨脏了那一点,成了个小坨黑色。
他略微懊恼地拿走黑笔,可一坨黑色已经形成,在白净工整的笔记前显得格格不入。
白曦晨听到池晃的轻哼一笑,他的耳尖愈发红透。
后排有一个缺点不好,开的窗正好朝向白曦晨那排,山城夏天炙热的太阳强势渗进黑密的榆树林洒在白曦晨的课桌上,空气燥热的令白曦晨感到难捱,身体仿佛熟透了的温度加快上升。
当池晃恍惚了眼神再次看向白曦晨,白曦晨憋着小脸红的像红扑扑的苹果,圆润的杏眼像是被热得无措地眨着。
池晃将整个身子往白曦晨那挪动了些许,“喂,你是哪人啊。”
白曦晨忍着升温的红脸略微不满地压低嗓子出声,“你打扰到我听讲了。”
池晃原本想再逗一逗白曦晨,但瞅见身旁的人似乎隐隐要生气的样子,无趣地抿抿嘴又转过头睡觉。
白曦晨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出口的话,但他又不敢打扰池晃,只得自己一个人消化心里的丝丝愧疚之意,强打精神听数学老师正在讲的一道经典例题。
白曦晨成绩不好不坏就悬在中游的区域徘徊,他就是典型的很努力偏偏成绩提不上来的学生,数学课他更是比其他的要更用功,写下最后的公式时,午间的下课铃敲响了吃饭的号角。
后排的学生像是充沛足足的精力一窝蜂向教室外涌去,旁边的池晃也有隐隐醒来的趋势,白曦晨心虚地抓紧收拾笔,拿上饭卡也遁入向外冲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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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曦晨吃的很快,他回到座位时,正巧遇见一个陌生人在他的座位上跟池晃说话,而池晃懒散散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见白曦晨沉默地站在不远处,提了点精神地开口,“我同桌回来了,你该滚了。”
那个人明显有些吃惊,“你还有同桌啊,你不是一向旁边不坐人吗。”
突然那个人回头白曦晨一激灵地下意识绷直身子,不过那人也只是好奇地看了几眼便从白曦晨的身边经过去,白曦晨觉得那个人长得也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像个不学无术在学校里混混,心里默默的把池晃归结于那一类。
池晃似乎没有想搭理白曦晨的意思,随便拿了本语文书看了起来,白曦晨下了决心咬咬牙将自己从小店买来的零食递到池晃跟前。
“给我的?”池晃放下立起的语文书,勾了勾唇,平淡的语气后面拖着转音的上扬。
池晃真觉得自己的这位同桌奇怪,白曦晨刚开始眼神里感觉巴不得离自己远一点,现在怎么主动示好了。
“为什么给我买。”池晃后面说出来的疑问让白曦晨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难不成他要说是怕你记仇吗。
“好吃。”白曦晨艰难地编了两个字的谎言。
池晃被逗的嗤笑了一声,“就因为好吃就给我买。”
忽然池晃离白曦晨凑的很近,甚至白曦晨都能感觉到池晃吐出的热气喷洒在他耳廓,因阳光晒的倦懒的低音更是缠着白曦晨的心尖上移至嗓子眼,“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白曦晨听到的那一刻瞬间如电触的推开死皮赖脸还在凑上去的池晃,他羞愤也搞不懂一个男的怎么喜欢一个男,池晃怎么满嘴胡话。
池晃被推开也没有生气,他挑了挑眉,十分有兴趣看白曦晨炸毛的反应,在他眼里就像软糯糯的团子生了些刺,却也不扎人。
不过池晃也没自恋到让别人非看上自己不可,刚才说过的话纯属放屁。
池晃将零食丢到白曦晨的桌子上,他没有错过白曦晨看向零食渴望的眼神,“不要了,你留给自己吃吧。”
“你真的不要了?”池晃耳边响起白曦晨懦懦又不确定的话语,他睁开眼,眼底裹挟着丝丝笑意,“你为什么还要问,你总不能当真话了吧。”
白曦晨身子惊的后退了些许,清澈明亮的眼睛瞪大眼尽是难以置信,脸颊升起两片红云,“你瞎说,我没有。”
“那就拿回去。”
白曦晨闷闷地哦了一声,转过身时噘嘴不满嘟囔一句真坏被池晃清晰捕捉到,他不由无奈地摇摇头也没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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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城的夏天不稳定,上午还晴朗明媚的太阳当空照,下午就积了些乌云,给苍穹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面纱,空气却依旧很闷,天气转变之快令刚来渝城的白曦晨咂舌。
放学后,白曦晨走到自行车棚里,他双手抓住自行车把柄用了些力气向前推,惊奇地发现自行车车轮的链条断了,白曦晨也没觉得多奇怪,毕竟这个自行车是从自家废弃的后仓库里翻出的,有放了几年了吧。
正当白曦晨还在思索如何解决这个自行车,渝城的雨忽然来的凶猛又措不及防,豆大的雨滴敲打在棚面上发出闷重的声响,棚子开的面敞,丝丝细雨飘在白曦晨的脸上,他伸手触摸雨痕,脑子因思考怎么回去而陷入短暂的空白。
他还在懊恼早知今天有雨,他就应该提前备把伞。
白曦晨的脚步向棚子划出的遮雨范围超出半步,望着这瞬间被透明的雨洗涤的世界,心里犹豫挣扎,扯得眉梢也下意识的紧皱,要不直接冲回去得了。
想的快行动的也快,白曦晨只是用手挡住眼睛上方,整个身子湮没在广阔无垠的大雨里,山城的雨闷腻,腻腻的搭在白曦晨的白衬衫上,白衬衫黏着皮肤湿成片片深色,湿透了的发梢也耸搭在雨水滑过的脖颈。
白曦晨着急回去,于是他赶快撒开步子跑,耳畔蓦然听见人声,山城的雨闷闷的连声音也传播的艰难,难以渗透进这沉沉的雨幕,白曦晨停了两秒,才听清楚这个声音是在喊他。
白曦晨回过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一把黑伞在这漫天弥漫水汽的朦胧里小跑过来。
他一抬头,雨停了,一方黑色的小天地静静停旋在头顶上方,一张干净清俊的脸庞垂眸与白曦晨目光相对,在白曦晨氤氲湿气的视野里格外清晰。
“池晃?”白曦晨轻轻出声,似乎还在疑惑池晃为什么出现在此。
“怎么,我来救你,你就这么不乐意是吧。”池晃的目光望向远方,白曦晨只能看得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殷红的唇角在一张一合。
池晃一手拿伞柄一手揣兜的闲散懒漫的模样在急促的大雨强烈对比下倒让白曦晨觉得有一丝不真切,还是池晃三次询问他才恍然回过神。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白曦晨有点不敢随便相信一天都认识不到的人,嘴巴哑然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池晃似是看出白曦晨的心理,扯着嘴角浅浅划了个弧度,看不出完整的笑容,“我又不是什么坏人,至于吗。”
看白曦晨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他慢悠悠的给白曦晨台阶下,“这样吧,我把你送到你家附近没雨的地方,不到你家里可以吧。”
白曦晨眼里散发出感激的情绪看向池晃,池晃没过多搭理,只轻轻推了下白曦晨湿透的肩膀。
“走吧,早点回家换衣服。”
两人缓缓在伞下漫步,两人仿佛与世界隔绝,连击打在伞布的急促的雨滴声也听不清晰,白曦晨湿漉的肩膀时不时碰上旁边池晃的侧身,只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很不真实的错感。
池晃冷不丁来一句,“你是哪里人啊。”
又是今天的问题。
白曦晨薄唇轻启,“穗州人。”
池晃闻言,终于露出完整真实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不是渝城的,你完全不像个渝城人。”
白曦晨顿时一阵恍惚,渝城的雨湿热,掉在肩膀上像是烫着皮囊之下的心脏,对啊,他本就不属于这里,自己一切的烙印在这渝城显得突兀不入,他是个浪子,只不过被迫在重庆居住。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啊。”白曦晨话说的极轻,被雨天打在伞布的细细声响拆卸吞进腹里,连近在咫尺的池晃也听的不太清楚。
“什么?”池晃将耳朵凑的更近。
“我说你为什么要帮我,明明我们认识不到一天。”白曦晨把字字拆开一字一句重复的情绪真挚。
“这叫助同桌为乐。”池晃目不转睛地时刻注意前方的道路。
“接下来往哪走。”池晃停下缓慢的步伐,偏过头看白曦晨,话锋偏转将沉思的白曦晨拉回到当下烦闷的雨天。
白曦晨伸出手指指了指不远处在接连不断的雨幕里孤恒破败的大楼,跟灯火通明崭新繁华的道划出界限分明的无形线,倒像藏着城市脏污纳垢的角落。
池晃踏上长梯的青石板,鞋尖踩进滴落积攒凹洞的小水洼,白曦晨看过去近距离的池晃,池晃站在比他还上一层的阶梯忽然笑了起来,英挺的眉眼眼尾带笑,在灰白阴沉的云层压的令人喘不过气的视野里撑起白曦晨内心一方小小可以缓气的空间。
“一起回家吧,小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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