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第二个周日，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书然出门后，直接打车到达目的地。
约好的地点是在一家咖啡厅。书然推门而入，刚抬眼就看见了要找的人，径直走了过去。
落地窗边上坐着的青年闻声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秀挺的鼻子上还架着一副眼镜，是最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那一类长相。目光对视的刹那，青年微微一笑：“来了？”
原本约好的时间是九点半，现在才九点十分，书然走近：“秋池哥，好久不见，你怎么还是来这么早？”
庄秋池笑容和煦：“习惯了。”
书然在他对面坐下。
对方是他初中时教了他两年的家教。他爸妈在他初二那会儿离婚，他受了影响，成绩比后来上了高中还起伏不定，书亦云便病急乱投医给他找了个家教，就是庄秋池。
当时对方才大一，就读于林城大的软件工程专业。作为屁都不懂屁都好奇的初中生，书然曾经在网上查过，得知这是林城大的王牌专业之一，排名全国前几。但即便如此，也是庄秋池当初高中时选学校及专业的下下选。
因为按照庄秋池高中时的竞赛成绩，原本清北都随他挑，只是因为家里的某些原因，他才选择了继续留在林城。
不过也是因为遇到了庄秋池，书然才会早早开始接触编程及算法这些玩意儿，以及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某些天赋。
按庄秋池的说法，只通过半年的懒散学习，他就拿了CSP—S的一等奖，以他表现出的天赋，如果好好按照竞赛路子走下去，进NOI是早晚的事，甚至努力一把IOI都有可能。
只是书然实在过于懒散，他深知自己毫无自我驱动力的本质，再加上庄秋池后来辞职没再当他老师无人驱策，更懒得再折腾这劳什子的NOIIOI。
于是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条路能行得通。
“先说说，怎么初三那会儿说放弃的事，现在又反悔想捡起来了？”庄秋池一双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好整以暇地看向书然。
坐在对面的人回答的声音有些低：“还能为啥，为了考清华北大呗。”
这是实话，谁正儿八经搞竞赛不是为了升学。但豪言壮志实在不符合他这惯来的气质作风，书然便只能用漫不经意掩饰自己的扭捏。
“那怎么以前不想考，现在又想考了？”
这书然答不出来了。总不能说是为了跟哥们上同一所学校。听起来似乎怪怪的。
想了半天，只能答：“人往高处走，年纪大了，看明白前途规划的重要了。”
庄秋池被书然一句“年纪大了”逗乐了：“是为了某个人吧？”
书然睁大眼睛，哑口无言。
虽早已知晓庄秋池向来察言观色极为敏锐细致，但他还是震惊了。
这怎么看出来的？他脸上写字了嘛？
书然摸摸鼻尖，决定撒个无关紧要的小谎：“没有，就是为我自己。”
“嗯，绕来绕去说是为自己也说得通。”庄秋池看破不说破，只是笑，“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外力，能推动自己往前总是好的。”
书然耳热地点点头。
“但说实话，现在才开始准备竞赛有点晚了。”
书然心脏咯噔了一下：“十一月份的NOIP我已经报名了。”
庄秋池笑：“那可真是难得看你有这么积极的时候。”
积极嘛？没有吧？不过是昨天他想起信竞这回事，便立即搜索了NOIP的比赛时间，然后在看到报名截止时间后松了一口气，接着马上联系老关填写个人资料顺便把名给报了而已。
好吧……这么一复盘，书然承认，他好像确实挺积极的。
“但……晚了吗？”
“确实晚了。”庄秋池实话实说，“一般初中就拿了提高组成绩的，正常高一就开始准备，第一年不行还能再来一年。你呢，离比赛时间就剩一个多月，一点容错机会都没有，可不就是晚了吗？”
“……”
“但，对于你。”庄秋池莞尔，“或许一年也足够了。”
这算被夸了嘛？书然有些不好意思：“额嗯，一年不够也得够了。”
“不过既然是要进清北，那目标至少得是NOI的金银牌才稳。”庄秋池语气淡然，仿佛拿个牌子跟去大润发买条鱼一样简单。
其实按实际情况，倒也不必非得考那么高，能进省队就绰绰有余了。但向来能拿第二绝不拼第一的书然这次没反驳，因为他的目标还真就是金银牌。
口气再大些稳妥些，甚至就只是金没有银。
就跟庄秋池说的一样，他要求稳，那就肯定成绩越优秀越好，奖项越高越好。
“嗯，是这样的。”书然回答。
……
一个小时后。
在灌了两杯咖啡，收获了一个塞满资料的U盘，以及整整五页文档的建议后，书然拉开了咖啡厅的门。
沉浸在知识里的海洋太久，被夹着雨意的风一吹，原本魂游天外的书然浑身打了个激灵。
庄秋池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加油，回去之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
书然：“谢谢你秋池哥。”
“客气，到时候和女朋友一起录取清北拿到通知书，记得请我吃饭就行。”庄秋池揶揄道。
“……”
澄清不易，书然叹气。
“不是女朋友。”
性别就没对，更不是那关系。
“知道了，不是就不是，倒也不用害羞。”庄秋池笑。
书然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点热，但他害羞了嘛？
没有吧。
雨雾中一辆通身全黑的轿车驶近，减速后停在不远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个子极高的男人，撑开伞朝咖啡厅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车看着就不便宜，车主气场也挺强，书然被吸引注意力看了一眼，庄秋池跟他摆手：“我先走了，你要怎么回去？顺路的话送你一段？”
“不用的秋池哥，我待会儿直接打车回。”
“嗯，那下次见，到家跟我微信说一声。”庄秋池点头，刚下台阶，便被走近的人接入伞下。
庄秋池抬头朝那人一笑。男人将手放在庄秋池肩头，把人搂得离他更近，上车时，还绕到副驾位置特地给庄秋池开了车门。
书然看得有点呆。那男的是秋池哥他谁？亲戚？朋友？还是同学？他怎么感觉这两人间的气氛看着怪怪的？
偏偏他又想不出来怪在哪。
已经用软件打了车，等车无聊，书然划拉了一下微信，看着干干净净的页面，突然生出点不满。
想找茬。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一顿，书然切回打车软件，取消了订单，接着给姓秦的发了条消息。
SRRR：【定位】
SRRR：【在哪？来接我。】
.
“这就是你说的那怪同学？看着确实挺怪的。”
怪猛的。
拳击馆的老板是个额头带疤的壮汉，围观了一会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可不是嘛。”他旁边站着个十六七的男生，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看着混不吝的，“你可能不信，这还我们年级第一呢。”
拳击馆挺大，最中央的擂台上，和男生同龄的少年戴着头套看不清全脸，眼神如鸷，**的上半身肌理线条紧实流畅，吸引着众人目光。
而比身材更吸引人的，是少年每一次的出拳。拳与拳之间的速度及力道，乃至挥臂出拳的角度及走步，全身肌肉一一配合着，无不充分诠释何为最纯粹的暴力美学。
叼烟少年“呵”了一声，说不清是服还是不服。
他成绩烂，得亏家长有能耐，从小学就一路被塞到最好的学校做最差的学生，见过的好学生不知凡几。
但可能是他见识少了，台上这位，会逃课会把老师当猴耍会跟他们这群差生蹭烟，还主动找架打，完事还能考年级第一的，他是真头一次见。
架是上周五晚上打的，摇人的时候顺带把蹭了他们烟的这位年级第一也叫上了。原本他们也没指望这人能帮什么忙，就纯粹多个人多点气势。却没想到对面那伙人不讲武德，有几个偷带了不能带的家伙。一群渣滓第一轮被他们全灭后不服，趁他们放松警惕亮家伙还要来搞第二遭偷袭。结果便是这位原本安静得仿佛置身事外的年级第一，反而第一个反应过来挺身而出，成了当晚最出风头的那个。
其余人甚至没来得及出手。
打完，这哥们坐在其中一人身上，缴了这些人的家伙，完了还要评价一句：“没劲，不够爽。”
下巴一抬，仰首看向他们，神态之间尽是嚣张：“还有别的没？”
于是便只能带着人又来了拳击馆，有了眼前这番景象。
“你们家拳击师傅不太行啊，这都第几个了？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接一个送。”男生看了眼台上，点评说。
擂台上又倒下一个，秦显站立一侧，淡然看着跪伏倒地的人从鼻子里流出的那点番茄酱，一片红。
老板观察了一会儿，让伤员赶紧止血去了，站起身：“没事儿，这不还有我这个招牌。”
抬头对秦显：“小弟弟，打得不错，练过几年？”
老板三十来岁，看块头比秦显还大，秦显懒得纠结这一声小弟弟的称呼，闷声回答：“几个月。”
去年他姥收治过的病人开了家格斗馆，给他家送了好几张免费年卡，他无聊去学过一阵子。
他不咋爱打，但说实话，确实挺爽。
“天赋不错。歇会儿咱俩切磋切磋？”老板跃跃欲试。
“行。”反正打了这么多，不差这一个。
下了擂台，头套太闷，秦显抬手摘了，掌心往后一捋，一头短发被汗水打湿，乱七八糟地支楞着，要搁颜值差的估计就是一刺猬，但在秦显身上，倒与流畅深刻的脸部及肩颈线条相得益彰，表现出一种野性而嚣张的张扬。
肌肉随呼吸起伏着汗水湿泞，秦显拿了毛巾擦掉，随后翻了翻放在一旁的包，掏出手机。
第几次了，打完看，看完再打。
却没一条消息。
像饿了肚子就频频看碗的小可怜，秦显感觉自己都快成小狗了。
偏偏某人霸王条款这么多，一张小脸还那么拽。
不许他谈恋爱。
不许他跟陌生人随便说话。
更不许他生他气。
怎么会有人那么可爱的同时……又那么可恶。
想看的没看到，其他的不感兴趣，手机屏幕在半分钟后黑了屏，秦显双手支撑在膝上，弯着腰低头视线朝下，坐姿极度随性，正要起身把手机哪拿的塞回哪，忽而一条新消息映入眼帘。
SRRR：【在哪？来接我。】
真把他当小狗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唇角却一勾。
握紧手机起身，秦显朝老板看了一眼：“不好意思，下次再打吧，突然有事。”
老板愣了一下：“咋了？”
秦显一脸便宜样，仿佛跟刚刚打拳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没咋，接个小朋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