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地址放下手机后,秦显不由得叹气。说实话,李叔会带他来看黄梅戏他是完全没想到的……至于说这地方适合年轻人,虽然剧院观众里出乎意料年轻人占比确实不少,几乎一半一半,但对方实际想说的,可能是适合年轻人多来听听去浮去躁吧。
别说,效果确实不错,听了几出戏之后,因为那通电话勾起的躁郁,还真平复了不少。
虽然从头到尾他听懂的就一句“为救李郎离家园,不料皇榜中状元。”
剧院舞台满目琳琅,配乐动听,演员演出也动人,李叔听得入迷,到唱词的地方还跟着节奏打拍子。秦显拍拍他肩膀:“叔,书然要来找我。”
李叔只稍稍偏了头,视线都没离开舞台半分:“那让他也进来听听,多多支持优秀传统文化。”
“到时候我问问,他要想听我就带他进来。”秦显说。
李叔点头:“没事,你俩一起出去玩也行,不用管我。”
“那叔,要是这样我微信上跟你说一声,就直接跟书然回酒店了。”
李叔比出个OK的手势。
营地安排学习的地方离这里就几公里远,秦显跟李叔说完话就从观众席里出去了。剧院外,天已暗沉,中雨转了小雨,温度却更湿冷。这条街是一条仿古街,地面铺的石板路,工作日游客稀少,打湿的地面映着红灯笼,和天边那点从团团云层中透出的仅剩的光,色调诡异却又和谐。
机动车辆禁止驶入街道,秦显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拨通了书然的电话:“然然,下车了吗?“
“刚下。”书然缩着脖子忍不住打抖,这天是真冷。
“在南边入口下的还是北边?”秦显往周围看了一圈,在某个隐蔽的角落看见了有卖暖水袋的。
书然回忆了一下打车时的细节:“南边。”
“那就在那儿附近先找家店进去暖和暖和,进去之后把店名发我,我去找你。”一边说,一边往角落走去。
“不听戏了吗?”没咋听过,他还挺想听听的。
“不着急,先去接你。”
“哦。”又把他当小孩。
书然饿了,摸了摸肚子抬头看每家店铺的牌匾,随便进了家卖牛肉粉丝汤的。店家菜单做得不错,卖相绝佳,等秦显到的时候,书然已经点了一大堆。
秦显在他旁边坐下往他怀里塞了个暖水袋的同时,他也将菜单往秦显面前一摆:“要吃什么,自己勾。”
“然然,我不要这个。”对方却说,“我的棒棒糖呢?”
这么多美味在眼前还惦记一根棒棒糖,书然是服气的,况且这人一看就知道没哭,为什么还想要他哄。但中午经过小卖铺他还真顺手买了几根棒棒糖,不送也是浪费。
从兜里掏出来,书然没好声:“喏,这儿。”
秦显将棒棒糖拿走,却得寸进尺:“暖水袋暖和吗?”
“暖的,怎么了?”
秦显将手伸进去,一点一点挤进书然指缝里:“手冷,我也想暖暖,然然,可以吗?”
这人的手确实很凉。
但暖水袋拎了一路,手还能凉成这样,要么傻的,要么故意的。
书然不想跟演技拙劣的傻子计较。店里暖气开得足,用不着暖水袋,他想直接物归原主,手却被紧紧攥着根本动作不了。
瞪了对方一眼,反而掌心里被轻轻刮了一道。
他们坐在角落里,又仗着有暖水袋遮挡没人注意,秦显肆无忌惮地用右手将书然整个手掌捏圆搓扁。
从手背到手心,再从指根到指腹,一寸寸,一厘厘,摩挲着轻揉轻按,极尽耐心温柔地进犯,不给书然留下丝毫余地。
而对方空闲的左手,还有空游刃有余地拿着笔在菜单上打勾。
书然忍不住回想起这只手作过的恶。从开始的摸他脑袋单纯给他暖手,到后来的抱他,给他戴戒指,渐渐过分,以至于前几天越过最暧昧的那条界限,每次都不敢回忆到最后的那几场不堪的画面。
生理的触感影响心理,心理的感受又反馈到生理。以暖水袋绒面下的触碰为输入点,书然仿佛陷入无解的循环,呼吸分解的热量在体内积聚,他能感觉到自己在逐渐上升的体温,以及慢慢雀跃的心跳。
哪怕仅仅只是牵个手而已。
书然夹紧双腿,用亲身经历验证了他的想法,牵手的确比拥抱更亲密。
身体变化被察觉到的那一刻,秦显略微惊愕地看向他,书然这才咬牙,将那只手推了出去。
“混蛋,都说了不喜欢跟你牵手。”忍不住抱怨,脸却红着,没有丝毫力度。
秦显明白自己做错了事,俯身朝书然靠近,喉咙有些哑:“然然……要回酒店吗?”
在外面尚且如此,不敢想象在更私密的空间里,还会发生什么更出格的事故。书然毫不犹豫摇头,坐到更里边:“你离我远点。”
秦显坐着规规矩矩的不敢动,更不敢说话。
虽然是意外,但把火点燃了是他的错。
还没表白呢,万一先把人整恐同了可怎么办。
叹气,所以他什么时候可以拥有明火执仗点火又灭火的自由?
意外过于意外,书然一顿饭吃得既悲催又难熬。唯一好点的,牛肉汤确实挺好喝。
出了店门,呼吸到了新鲜湿冷的空气,书然这才松了一口气。秦显跟在身后:“然然,还去不去听戏?”
“算了,”书然摇头,他现在高度警惕,唯恐坐下超过三分钟这人就会把手伸过来,“随便逛逛行不行,都连着学一个月了,人都快学傻了。”
“嗯,听你的,就当考前放松一下。”
雨停了,夜幕降临,行人多了点,商业街终于有了点该有的热闹。书然怀疑自己是真学傻了,直到现在站在门口,视野往下一扫,他才发现秦显拎着的纸袋及里面装着的玫瑰,不免疑问:“……哪来的花?”
“早上见我妈前一起买的。”秦显抬起胳膊将纸袋拎高,枝长不一的玫瑰从里边露出几朵,“然然,你介意吗?”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书然摇头:“买花干嘛?”
“你不觉得咱俩住的房间太单调了吗?用花装点一下,更有生活气息。”秦显回答。
这答案令书然有些意外,他还自作多情以为是买来贿赂他的。
且说哪有人住酒店还特意买花的,不都当自己是过客。但对方的心血来潮和特立独行,书然却只花了几秒便觉悟了出来,怕不是觉得在跟他过日子,所以连细枝末节处都开始在意、有意练习。
哪怕是住酒店,哪怕只住几天。
只要是跟他在一起。
这恋爱脑是真绑到他身上来了。
“然然,喜欢花吗?”果然秦显问。
“……还行吧……喜欢的。”书然别扭着,却选择了诚实回答。
“那我们以后多买点花好不好?”秦显开始畅想未来,“插进花瓶放在家里,每天看见也能开心。”
“以后”,“家里”,“每天”。
“……”书然抠完字眼垂下眼睑:“买呗,反正花不了几个钱,但先说好,换水洗花瓶什么的我可不管。”
还是懒懒的,秦显莞尔:“知道了,当然都由我来。”
书然摸了摸暖水袋上的绒毛,心情有些复杂。
大概是人憋久了,看什么都会觉得有趣,作为一个从不爱逛街的人,书然今天难得起了点兴致。
城南道构造奇特,分上下两条街,首尾相连,整体呈口字形。上街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这条街,整体仿古,因为黄梅戏剧院就在中间位置,所以又叫梨园街。下街则与之相反的现代小资文艺,开了许多酒馆咖啡厅,要么书店,要么风格小众的服饰店,除此之外,各种稀奇古怪不知道卖啥的小店也奇多。
林城最潮的人估计都聚集到这条街上了,某些路过行人的穿着风格比书亦云发泄烦闷时的设计稿还夸张。书然评价:“我妈应该挺喜欢逛这儿。”
秦显说:“可能还会碰到灵感缪斯呢。”
进了一家专门卖丑东西的店,书然拿起个丑杯子,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秦显:“像你。”
秦显看着那杯子上画着的人脸,俩眼一鼻子一嘴,丑不拉几的,像个嘚儿。他把一个炸毛绿脸怪挂件扔进杯子里,反击:“像你。”
意料之中被白了一眼:“有种再说一遍。”
秦显笑:“现在更像了。”
书然将杯子连炸毛怪一同塞进他怀里:“结账!”
“真买啊?”
“不是像我吗?以后留你睹物思人。”
“人在,睹物干嘛?”
“人被你气死了呗。”
秦显肩膀耸动,止不住地笑,却很听话地去结了账。
街尾传来音乐声,有人在路边唱歌,无数路人驻足围观,围成一圈。女歌手清澈婉转的嗓音从人群最中央放置的音响里传出来,一曲必,一曲又起,间隔处是路人的掌声呼喊以及偶尔付费点歌喊出的歌名。
书然并不爱凑热闹,但听到歌曲旋律的瞬间脚步顿了顿,秦显低头看他:“怎么了,想去听听?”
书然摇头:“就是听着有点耳熟……像……”
“像什么?”
像他俩被传到短视频平台点赞量最高的视频里的配乐。
但书然没说实话:“没什么。”
“嗯,我听着也有点耳熟,能想起在哪听过吗?”秦显说。
“可能听歌软件刷到过吧。”书然语气带着说谎的不自然,“谁知道呢……不说这个,我……”
生硬地转了话题。
“怎么了?”
“暖水袋快变冷了,我们回酒店吧。”
秦显半信半疑:“也行。”
女歌手音挺准,就是唱词有些吞字,正要转身离去,却也在此时,歌声起处唱起了书然最心心念念的那两句歌词——
“如果不能说话,如果你愿意看向我的眼睛……”
后面一句是什么,书然没听清。
平行的脚步错落,两道身影时远时近,身旁的人轻轻念起刚才的词:“如果不能说话,如果你愿意看向我的眼睛。”
灯光烂漫,书然下意识抬头看向秦显。
四目相对,呼吸变轻,心跳却骤然如暴雨加急。
秦显的眼神会说话似的:“你会发现我喜欢你。”
书然彻底忘记了呼吸。
秦显笑着:“然然,这是下一句的歌词。”
书然眼神躲避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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