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区别。
区别大了。
但书然呆滞地脑内风暴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的回应似乎不是很有力:“什么叫你养的,你又没出钱。”
说得好像他是只小白眼狼,别人没出钱,难道十年如一日的出力就不算了?
可他又不想承认自己是秦显养的。
脸蛋被揪了一下,书然还在不爽地皱眉,原本周身紧箍着的力道突然松了开来,还未来得及习惯这突如其来的自由,眼前的人已然起身:“也对,不是我养的,准确讲大家都是五谷粮食养大的。然然,我饭都做好了,你要是不吃,浪费粮食可耻。”
书然:“……”
这人确实很懂得拿捏他。
九岁时,书然爸妈还没离婚,书然跟秦显在乡下跟书然的爷爷奶奶住过一段时间。当时身体还很硬朗的爷爷奶奶还会下地干农活,俩小孩扛着小小一把的锄头跟着凑热闹,出一身臭汗沾一身泥巴都不舍得扔家伙,加之奶奶每次吃饭都要念叨给书然听的教导:“浪费粮食可耻,会长不高。”书然由此亲身体会到每一粒粮食的得之不易。
生病的肩上披着一块毛毯走在前边,照顾人的胳膊里夹着豆柴走在后边,一齐走到楼下。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再嘴硬,除了这句他奶奶对他耳提面命的名言,秦显还能再搬出书亦云和姥姥来压他,到时候估计更鸡犬不宁。
而且大半天没吃东西,加上一场高烧,他本来就饿了。
秦显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都是书然喜欢的口味。
按姥姥的教学水平,以及长久以来为配合他这挑剔的口味,日复一日的非人练习,估计味道也不赖。
慢吞吞在餐桌旁坐下,慢吞吞地拿起碗筷夹菜吃饭。要搁以前书然早习惯了被秦显这么照顾,也向来接受得心安理得,今天却因为意识到一些从未考虑过的事儿,吃得越发如坐针毡。
书然自认是个懒散任性惯了的人,在秦显面前则尤其,但再怎么任性,都是快成年的年纪了,也该明白过来一些道理。
比如说,没人理应照顾他迁就他一辈子,连书亦云都没这个义务,更何况和他同龄毫无血缘关系的秦显。
又比如说,他没想过谈恋爱,但秦显却未必。
嫁出去的逆子泼出去的水,要是对方谈了,到时候他必定会是被逐渐忽视的那个,那还不如他提前醒悟退出。
而不是任性地不许秦显谈。
他没有那样的权力去阻止,更没必要。
梳理完乱麻头绪的书然舒服了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还有一点他没弄明白,却左思右想理不清这一点是什么。
最终只能放弃。
秦显这顿饭照常做了两人份,两人一齐在餐桌旁解决完所有食物后,秦显拎起豆柴去遛狗,书然则待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当背景音,无聊出神发呆。
负责遛狗的那位手机没拿,放在书然手边的位置上,屏幕随着不断弹出的消息明明灭灭,让人想忽视都难。
106****:【反诈中心提醒您,警惕充值诈骗!不法分子利用“贪小便宜”心理,引诱受害者通过非法链接、扫码等方式……】
老刚:【你小子又逃课?去哪了?你以为年级第一就能这么狂了?!】
楚玉成:【神,检讨书帮你抄完了,保证没有缝合痕迹,可以在老班和秃头那儿丝滑过关,之后一个月的各科作业也请麻烦了哈。】
林洛洛:【在嘛在嘛,书然不回我消息,请问他发烧好点没?】
书然无意窥屏,一切纯属巧合,在看到最后一条消息后,面无表情地将秦显的手机翻了个面,又踹远了点。
电视机里,海绵宝宝进入了松鼠珊迪的水底橡树屋。
书然不禁想,大概只要有心,每个人的故事注定将进入下一篇章。
他也一样。
另一边,秦显再一次把狗遛到了自己房间里。
隐忍克制的假象终于得以卸下,无处发泄的**充斥整个无第二者在场的房间。
已经懒得再仔细数该抽的根数,今天光是躺一个被子里抱着人的那一两个小时,就够他抽个整盒的。随便从烟盒里抖出一大把抓在掌心里,起身去了阳台。
秦显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蹲在玻璃门里的小狗。
小狗能直率地跟书然撒娇,他不能。
小狗能被书然抱抱,他不能。
小狗能被书然夸可爱,他不能。
人不如狗。
秦显颓废地下定结论。
暗恋的人尤其。
可他仍然觉得他比小狗可爱。
半晌,秦显朝摇尾巴的豆柴汪了一声。
.
第二天,天气大好,风歇雨停,阳光明媚,时隔许久,书然重新将他的自行车推出了家门。
书亦云昨天晚上十点才到的家。最近两天她一直在合作公司的服装工厂里监工,作息昼夜颠倒,今天才算忙完,是以回来时眼睛底下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娘俩一脉相承的散漫随性,书亦云过问完书然的身体状况后,第一句话就是“要不然这礼拜剩下俩工作日咱一起在家躺尸得了”。要是以前,书然肯定顺其自然真跟着他妈一起躺,但这次却拒绝了。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咸鱼翻身同理。
推着自行车出门,秦显已经在他家院子外等着了,少年瘦高的身影人如其名的显眼,一只脚踩在自行车踏板上,另一只脚支在地面,腿长得有点嚣张。蓝白的宽大校服穿在别人身上是灾难,穿在秦显身上却盖不住身材的高挑修长。
听见声音,正低头看手机的秦显抬头,刚好与书然移开的目光错开。后者坐上自行车座,脚尖点地助力,前臂扶稳把手,蓄势待发。
“脚真的不疼了?”秦显问,话音还未落,书然就把车骑出去了。
其实还有一点点,但书然嘴硬不想说。
“走吧别废话。”
书然在前,秦显在后,大约十来分钟后到达目的地。书然回想了一下之前他和秦显一起上学的流程,一般秦显在进校前还会去买个早餐,通常连同他的那份一块买,他则就站在旁边怡然自得等饭来张口。
于是先行停下,在包子铺前有点生疏地买了两人份的包子豆浆,付完钱后,转身丢给秦显其中一份。
秦显一脸震惊:“我的?”
“你的。”书然说。
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秦显嘴巴叼着包子,不习惯得浑身不自在。
工作日的清晨,一中校门口附近堵车是家常便饭,送学生的私家车和网约车堵成一锅粥,甚至人行道上都挤满了大大小小车轱辘,间或有学生或家长步行游过,更添拥挤。
自行车不能再骑,买完早餐后改成步行。书然推着车往前走,远远地就看见有道眼熟的矮胖身影杵在不远处,在朝他们这边招手。
书然废了一会儿工夫,才认出来那是和秦显同班的楚玉成,也是秦显这位年级第一的忠实拥护者。
矮胖身影朝他们走过来,大约十几米后,停下脚步回头警惕地看了一眼校门口。
顺着他的目光,书然看见了站在校门口处的教导主任,正负手一副视察检阅的模样,每放行一个学生点一下头,光秃秃的头顶随之在灯光下耀眼闪烁,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
大概是确认好站定的位置不会被发现,楚玉成小心翼翼从书包里掏出一沓信纸,递给秦显:“神,这是给你抄好的检讨书,五千字不多不少。”
书然:“……”
神。
高二分班快两个月了,直到现在,每次见到楚玉成,书然仍没法适应对方对秦显这个中二感满满的称呼。
“嗯,谢谢。”秦显接过。楚玉成有一个书法家的爹,大概是遗传,他自己也十分擅长模仿他人笔迹。随手翻了翻,信纸上的字几乎和他亲手写的一模一样,文采也斐然,够他应付的了。
这是他和楚玉成之间的交易。他指导楚玉成写作业并兼管平时答疑,楚玉成则在他犯事时帮忙写检讨书。
这小胖子虽是个学渣,却是个十分有上进心的学渣,上学期因为期末考超常发挥进了实验班,一直想办法维持成绩以免被末位淘汰。秦显十分看好他。
“神,你昨天为啥逃课?昨天下午老刚来上课看你人不在当时那脸可难看了。”楚玉成问。
因为他。
书然在心里给出答案。
“私事。”秦显却说,他将检讨书收好,一脸漫不经心,“没关系,下次再考个年级第一,老刚脸上的笑容就又回来了,他就是这么好哄。”
“那你是怎么被逮到的?按理说都被发现要你写检讨书了,应该没逃课成功才对啊。”
“逃课的时候太急,没注意周围,碰巧遇到秃头摸着啤酒肚饭后散步,给他一抬眼就看见我翻围墙了,隔着铁门喊我名字让我站住我没干,只能隔空大喊警告我写五千字检讨,明天一早他就站校门口等我,不写不让进。”说完朝校门口扬了扬下巴,笑了笑,“喏,那不就站着等我嘛?可真是个守信用的好老师,感动一中。”
楚玉成听得直乐。
只有书然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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