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言的出租屋内，陈焰曾得到过一份报告书。
报告中有很多因为潮湿晕开的字迹，其中就包含着泽的食物。
她的外表具有迷惑性。陈焰觉得，他总是将她错当成浮游生物，因为他是个冒牌货。
核辐射。
这东西要怎么投喂？
陈焰看着泽。
他说：“我无能为力。”
泽漂浮在水体中，头纱卷动水波。
陈焰觉得，她在撒娇。
“我真的无能为力。”
核辐射可不是海鱼一样的东西。海鱼至少有实体，他要用什么盛放辐射？然后像是端一盘菜一样给泽盛上来？
辐射与他来说是诅咒。
“帮我把水替换成海水。”泽的指示传递而来。
她在水体中转圈，像是在嘲笑陈焰的愚蠢。
海水中满是放射性物质，在海水里，她不缺食物。
陈焰走到泽生活的培养仓前。他学过如何操纵着这种仪器，他按照手册的方式调整水循环的模块。只要把接入的水源从人工配置的海水替换成海水模块就可以满足泽的要求。
滴滴滴……
设备报警发出刺耳的声响。
有工作人员朝着这个方向看来。
陈焰面无表情地将一切操作复原。
“你弄坏了它。”
因为强烈的能量反应，实验室内的大半设备处于故障中。
泽漂浮在水体中，头纱随着水波飘动，紫色的飘带衍生。
她是美丽的生物。
她保持着这个姿态，如同无辜的幼童。
陈焰深吸一口气。
“我不能放你离开。”如果泽离开培养仓，会给他引来麻烦。一旦身份暴露，受到牵连的人太多了。
陈焰平静地望着泽。
“饿了。”泽重复这个词语。她的诉求是不是离开已经不重要了。
不需要翻译，陈焰记住了这个单词的字母组合。
陈焰想，他可以满足泽这点小小的要求。她提供的讯息能够帮助他。
他一直挨饿，他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
陈焰盯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实验区。
陈焰从最近的药品存放点取出抗辐射药，知道将瓶中的液体全部灌入腹中，恶心的感觉才缓和许多。
他大概明白和泽交流之后为何会出现严重的辐射中毒反应。
泽说她依靠电磁辐射和人交流。
高频的电磁辐射也被称为电离辐射。这两者之间存在包含关系。
他呼出一口气。
要给那家伙儿弄点海水。希望这样的行为不会被怀疑。
陈焰离开水下研究所，按照记忆寻找到后勤处。
令人意外的是，后勤处的工作人员很利索地给了陈焰他需要的东西。
“您放在回收处就可以了。”后勤的管理人员毕恭毕敬地提醒。
陈言的等级很高，在岛上受到优待。
除了这一点，陈焰你悦听出另一种含义。陈言不止一次申请使用过空水桶，所以后勤的人对这件事并不稀奇。
陈言提着桶前往码头。
无名岛虽然四面环海，但建筑群距离海水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陈焰搭乘环岛的观光车，往码头反向靠近。
这座无名岛屿在旧世界，应该是不错的旅游景点。
陈焰靠在观光车的栏杆上，望向海岸线的视线空洞无物。
时间尚早，太阳还没有升至高空。
陈焰的视线从海岸线移动，沿着海浪一点点上移，移动到被橙红染红的海面。
海曾是不可触及的禁忌。
“博士，您最好带上墨镜。”开车的司机提醒陈焰。
陈焰应了一声，他偏过头，看着工作的司机。
早晨前往海边的人不多，他是观光车上唯一的乘客。
孤身一人的感觉很怪异。陈言远离家人，独自在这座岛上会不会和他一样有类似的感觉？
陈焰伸手解开领口的纽扣。
他穿不习惯衬衫，总觉得是被人钳制住喉咙。
车子向前行驶带起隆隆的风声。有泥土和海水的腥味。
“去海边的人多吗？”陈焰问开车的司机。
他的等级写在胸口的工作牌上。
C级，岛上的工作人员基本都分布在这个等级。
司机从后视镜中与陈焰对视：“博士，我们不能随意议论这些。”
亨利给他的任务是假扮陈言。他小心一点不生出事端就不会有事。
但私心作祟，陈焰想要知道弟弟在这个岛上遭遇的一切，这其中一定隐藏在他的下落。
陈焰放弃了从这些工作人员口中了解讯息的情况。
他在码头上打水，又乘坐观光车回到研究所。
陈焰提着水桶等电梯，清脆的鞋跟声从身后窗帘，他回头，金棕色印入眼底。
克里斯蒂娜的视线停在面前的两个水桶上，隆起眉。
这女人总是一副这样的神情。
陈焰想避开她。如果他们真的曾是恋人，她一定很了解陈言。上一次或许因为情绪上头没有分出精力辨认。若是在她理智的时候与其有过多接触，说不定会被看出端倪。
他说：“未处理的海水。你搭下一趟吧。”
克里斯蒂娜皱着眉头，视线移过陈焰。
“该你搭那个。”她指像
一侧带有放射物提示的专用电梯。
陈焰心中一惊，顺着克里斯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放射性物质的符号明晃晃的，很显眼。
他太不小心了。作为一个外行人，防护的意思根本无法这些老手比较。
陈焰避开她的视线，弯腰提起盛放着海水的水桶。
“我帮你。”克里斯想替陈焰拿其中一个，被他拒绝。
女人的手停在空中，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我来吧。”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成双？你怎么来了？”耳边响起克里斯惊讶的声音。
陈焰无意参与这复杂的关系中，只想赶快回到泽的身边。
水桶却被人强行提起。
“博士已经自暴自弃到连基础防护都不做了吗？”
陈焰直起腰，视线落在面前的亚裔身上。
夏成双。
他的视线从陈焰身上一扫而过，转向克里斯蒂娜，“你先下去，我和他一起。”
“成双。”
“不用担心，我不会在工作场所做其他事。”
陈焰眯起眼睛。他感觉到了麻烦。
克里斯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移动，被夏成双半推半搂的送进电梯。
“走吧，陈博士。”他的语气不怀好意。
他把他当情敌，陈焰想。只有不缺吃穿的人才会把精力放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他提起盛放着海水的水桶。
“我很想知道陈博士的辐射病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他按下电梯按钮。
“暂时死不了。”陈焰回答。
夏成双的视线移向陈焰。
他比先前瘦了不少，但看上去精神不错。
“那就离我的未婚妻远一点，别在她面前露出一副要死的模样。”
陈焰扯扯嘴角，没说话。
他巴不得理他们远远的。
“看起来你对她的事也没有那么热衷。”夏成双踢了一下水桶，海水在桶中晃荡。
“你做什么？”
“你果然更关心海中的怪物。”
陈焰蹙眉。他知道泽。
“这和你无关。”
“无关？实验室的仪器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故障。这影响了我的项目。因为你的水母宠物，整个研究所停工一日，陈言，你应该清楚这些仪器的珍贵性。”
因为地表污染，很多贵重金属已无法开采，高精的实验设备是无价之宝。
夏成双是X2的副组长，他们同样负责一项海底异种的研究任务。陈焰从亨利提供的情报上他看不出对方的研究项目。
“你得为这次的事件负责。就算他们不追究仪器的事，一位B级研究员因为你的疏忽而死，这是事实。”
早晨的事情闹得很大。组里有其他人负责处理，传到陈焰这里的只是结果。
陈焰无法替泽辩驳。
“你研究的怪物，你自己清楚。”夏成双攥紧拳头。
同样是X系列的科研人员，他比陈焰更清楚X900意味着什么。
人类的绝境。绝境中的希望。
“别再让它逃跑了。”夏成双压低声音，“研究所可没有那么多人给你擦屁股，既然选择回来，你最好当心点。”
陈焰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下去。
夏成双口中的很多内容都是他不知道的。可同时，他隐约生出一个冒险的念头，激怒他，从他这里获得更多与研究所有关的线索。
独身一人时，他经常冒险。现在被人威胁，反而畏畏缩缩、
陈焰吞咽口水，他抬眸，藏起心底的顾忌：“跨组别讨论对方的研究内容，你违纪了。”
夏成双露出讽刺的表情：“陈言，泄露研究内容的是你。你别忘了，那些地表人还在不停地压缩可控海域，他们掌握的资源可比我们多。这可都多亏了你。”
“在你死之前，最好还是提交出一个可行方案，要是觉得力不从心，就交出X900系列的科研权。”
“我会等着看的。研究放射性的科学家死于放射物，这可真是浪漫的归宿。和你的偶像一样。”
“玛丽·居里？”夏成双低着头，看向脚边的两个盛满海水的水桶，“可惜了，你生错了时代，这辈子也只能躲在海底和活在脏水里的怪物厮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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