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阳已经渐渐向西而下,只留下夕阳柔软的辉光,在位于山林间的这间别墅里,琴酒站起身打开了客厅的灯。
在明亮的灯光之下,苏格兰沉默地阅读着文件,他的速度很快,在快速地扫过每一份档案之后,他首先拿出之前琴酒指出的死于队友的那份档案,然后在另外两份当中犹豫片刻,拿起了十四年前的那份。
琴酒看起来很满意:“为什么没有选那个?”
被放弃的那份档案属于一位在某场战斗中当场死亡的教官,苏格兰苦笑了一下:“我想这属于‘可以接受的损耗’。”
“正是如此,”琴酒没有在意他的情绪,他将另外的八份档案放到一边,“在组织里,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绝对不要在不可避免的死亡上耗费太多的精力,现在来看你可以解决的部分,你的方案?”
“我想这只需要对所有人都有一定的了解,”苏格兰先看向前一份档案,“如果了解两位成员的性格,那么事先做出一些准备,或者简单一点,不将他们放在一个任务当中,就都能解决。”
“所以短期内我也不想把波本和莱伊放到一个任务,”琴酒轻声嘀咕,“其实有点浪费,他们——你们之前合作得不错。”
苏格兰叹了口气,感觉今天自己的苦笑有点太多了。
“不过我得说,你的解决办法太温和了,”琴酒没有在搭档的问题上继续,“这个人,”他指向那个杀人者的名字,“他在之前的任务中就表现得过于桀骜和不可控,所以如果当初是我在负责档案馆,我会提前杀死他。”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他不是学员也不是教官,这是个组织收纳的雇佣兵,档案放在‘员工’那一栏里,”他语调平平地说,“如果是前面两个首先还是考虑劝退,死亡是最后的方案。”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但和第一次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味,苏格兰心头一跳,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另一份档案上。
“至于这一个……”他稍显犹豫地说,“我想应该不止她本人,还有在这个事件里的其他人……”
“他们不应该死的,”琴酒非常干脆地肯定了他的想法,“这是失误,而且是……连环的失误。”
苏格兰显然注意到了任务执行者的名字:“朗姆……他没有受到惩罚吗?”
在这样的失误之后,依然能担任组织的二把手?
“所以我说组织很缺人,”琴酒短促地笑了一下,充满了讽刺的意味,“而且他的运气很好……恰好在这次事件中,他立下了另一个功勋。”
“再加上他的家族为组织服务了很多年,”他冷笑着说,“而且通常来说,朗姆还是有点能力的。”
诸伏景光对着档案沉默了一会儿,略显尴尬地说:“说实在的,我不太看得出来。”
琴酒也沉默了:“……我们还是说任务本身吧。”
“这个任务……”苏格兰无奈地说,“风险根本不存在于任务当中,只要执行者想得多一点……根本不会出现伤亡吧。”
“所以这也是你需要关注的,”琴酒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也觉得有些尴尬,“任务和执行者之间的匹配度,以及任务计划的合理程度。”
“这不仅关系到执行者本身,还关乎……无辜路人。”他的神情严肃起来,“抛开阿曼达不说,羽田浩司,还有至今失踪的浅香,被牵扯进来的黑田,都和任务本身完全没有关系,而这一切会发生无非是因为朗姆没能选择合适的任务方式。”
“当然,档案馆也没有做到,”琴酒顿了一下,“所以这之后由我接手了。”
然后就一直干到了今天,而且可以想见还要接着干下去,想到这里他就对自己的这位新助理充满了期待。
苏格兰轻轻合上手中的文件:“所以档案馆的工作就是……记住,分析,把关和决策,以及……记录,对吗?”
琴酒微微点头,对他的总结颇为满意:“这就是为什么档案管理员只有一个人,除去信息安全和可信度的问题,分析可以由很多人做,但决策不行,这是一项极其仰赖个人决断能力的工作,哪怕多一个人,决断的效率都会直线下降。”
“当然,这并不是你现在要操心的问题,”他微微一笑,“你只是我的助理,只需要也只能负责记录和分析的部分,在这方面,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苏格兰沉默了一会儿,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琴酒,并未问出那个似乎已经不言而喻的问题:既然只能有一个人,既然自己已经来到这里,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也许有一天,他会接下这份看似平淡却意义重大的工作?
这似乎是不言而喻的,他还缺乏很多东西,经验,能力,还有最重要的,可信度,但他既然来到这里,如果不出意外,那么这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于是,诸伏景光出口的问题变成了——
“为什么会选择我?”
不是说他对自己没有信心——但说到底他来到组织才不过短短一年,“死”得极为仓促,在“死前”尚未能窥见组织真相的一斑,这样深重的信任实在是有点难以想象。
琴酒略微沉默,然后叹息似的说:“你为此而死啊,Scotch。”
他确实早就为苏格兰安排好了退路,但也无非是普通的助理工作而已,而如果诸伏景光真的按照朗姆的计划离开,琴酒也并不会硬把人拉回来——缺人归缺人,他还没到boss那种见到一个人才就想往自己碗里划拉的地步。
但谁让诸伏景光把自己“杀死”在那次的事件当中了呢?琴酒就是在那一刻看到了某种可能,与看到莱伊那惊人的狙击能力时类似,尽管他完全不确定可能会不会变成现实,但并不介意为此做点什么。
苏格兰神情微动,正欲说点什么,琴酒再度开口:“此外,boss有一些忠告要对你说。”
“boss?”苏格兰露出了略带诧异的表情,然后迅速地端正神态,“好的。”
“倒也不用这么严肃,”琴酒笑了一下,“也许之后boss会亲自告诉你的,现在只是提前预告。”
“我想你已经完全明白档案馆的意义,来到档案馆就意味着你已经进入组织的核心,组织几乎所有的信息都将会经过你的手,你能影响组织的方方面面,”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有点像是传闻中的机器人,“但你也将是必须游离在组织之外的人。”
“记住,你不是制定任务的人,也不对任何人负责,你唯一要负责的是他们的命,所以,不管你认为任务多么荒谬,多么难以理解,都只要记录它,而不要评判,你唯一可以提出异议的时候就是你意识到有人可能遭遇意外死亡的时候。”
“更进一步地说,除了死亡之外,哪怕是残疾和心理创伤也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琴酒凝视着面前的年轻男人,眼眸平静无波,“这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苏格兰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我没有那么脆弱。”
那双冷淡的眸子当中泛起一丝清浅的笑意:“这么想的人可不是我,你遇上了boss会心软的好时候。”
“那么请转告boss吧,”苏格兰微笑着说,“我很希望有能够亲眼见到他的那天。”
“我还记得你说的是‘生死’,”苏格兰说,“所以,除了生命,还有死亡吗?”
在他的手下,方才还活蹦乱跳的鱼正在缓慢地死去,诸伏景光其实也有点好奇这间别墅里的食物都是怎么送来的,走进厨房看到一缸活鱼的时候他着实有点惊讶。
在完成了简单的“岗前培训”之后已经到了晚餐时间,景光自告奋勇地揽下做饭的任务,让他意外的是琴酒也跟进了厨房,不过后者只是走到了一旁的酒柜边上选酒。
听到苏格兰的问话,银发男人收回看向酒柜的目光,回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应声:“哦。”
“关于这个,”他懒洋洋地说,“就像你想的那样,我们总是要杀人的。”
诸伏景光切着鱼片:“这也是‘损耗’吗?”
“这是任务,”琴酒继续在各种酒当中犹豫,“既然组织存在,总要有点价值,而现在搞培训的价值已经没法让人满意了,科研那边又总是在烧钱。”
“所以……”苏格兰思索着说,“类似于……黑手套?”
“这么理解也行,”琴酒点头,略带犹豫地抽出一瓶酒,“每个季度boss会整理这类任务,由我负责安排,我记得你也做过?”
苏格兰刀锋不停:“是的。”
那是他取得代号的任务,说实在的,当时的诸伏景光并不感到惊讶,虽然不能说是接受良好,但在行动上并没有什么犹豫,反倒是现在,在知道了这一切的当下,他有种怅然的感觉。
“别担心,安排给学员的任务对象一般都是选择过的,”琴酒拿出两瓶威士忌比对了一会儿,然后把其中一瓶放回去,“我们总得注意你这种学员的心理健康。”
“这算是作为老师的爱吗?”苏格兰笑了笑,把切好的鱼肉装盘,“不过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职业,我想我们的心理素质应该也不必担心。”
“这算是……”琴酒拿着两瓶酒走过来——这个厨房真的很大,“培训基地的底线吧。”
他用左手拎着两个酒瓶,右手顺便把装着生鱼片的盘子拿起来:“虽然我们基地的底线已经够低了,但总不能没有。”
诸伏景光看着他带着酒和菜盘子走向餐厅,总觉得这场景有些不真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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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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