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雾漫过山脊时,楚云昭正蜷在丹房的藤榻上发抖。昨夜试药时压制的旧伤在经脉里翻涌,指节攥得青白,将《神农本草经》的书页捏出深褶。萧烬踢开虚掩的房门,怀里兜着的山栗子滚落一地。
"喂!"少年用鞋尖拨开挡路的药碾,"村东头王婶送来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楚云昭肩头未干的血渍,在月白中衣上晕开红梅。
辰时的山道覆着薄冰,萧烬踩碎枯枝的脆响惊起寒鸦。楚云昭拢紧狐裘跟在后面,喉间腥甜被冷风压回胸腔。少年忽然止步,指着断崖边的冰凌喊:"看!像不像你药柜里的水晶参?"
"那是钟乳石。"楚云昭咳着纠正,袖中滑落的帕子被山风卷走。萧烬纵身去抓,靴底在冰面打滑,整个人挂在崖边枯藤上晃荡。楚云昭甩出捆仙索缠住他腰身,力道过猛将人拽进怀里。
少年发间的松针蹭过下颌,楚云昭触电般后退:"不要命了?"
"你帕子!"萧烬摊开掌心,染血的绢帕上金纹流转,"这个花样...我好像见过..."
寒潭村的药幌子缠着红绸。掌柜周伯迎出来时,楚云昭正盯着门楣新悬的八卦镜出神。铜镜边缘的饕餮纹与九重天阙刑堂的镇魂器如出一辙,镜面却蒙着层诡异的灰翳。
"多亏楚先生上次的方子,小女的热症全好了。"周伯掀开柜台暗格,露出成捆的龙息草,"这是今冬最后一批..."话音未落,后院传来瓷罐碎裂声。萧烬探头张望,见个扎双髻的丫头正在捡满地药丸,指尖被碎瓷割得鲜血淋漓。
"茵茵!"周伯慌忙去拦,楚云昭却快一步扣住女童手腕。脉象虚浮如絮,瞳孔涣散无光,分明是中了离魂术的症状。萧烬蹲身嗅了嗅滚落的药丸:"有曼陀罗的味道。"
周伯颓然跌坐:"自打西郊老林出了那株灵参,村里已有七人这般痴傻了..."他抖着手从怀里摸出张残页,"前日收来的古方写着,千年血参能医百病,可那些进山寻药的..."
残页边角绘着蟠龙纹,楚云昭指尖发凉。这是九重天阙御医院的密卷,三年前就该随母亲遗体焚毁在刑堂。
归途的牛车碾过冻土,萧烬把龙息草堆成小山。"你救我就是为试药吧?"少年突然开口,惊得拉车黄牛喷了个响鼻,"就像对村口那些野狗..."
楚云昭攥紧袖中残页。晨雾中初见萧烬的场景浮现:冰湖里挣扎的少年,心口龙纹与母亲临终前画的图腾重叠。那时他以为这是天赐的药引,却在搭脉时发现对方灵台空茫如新生婴孩。
"我母亲是医师。"他望着远处雪山,"见不得活物受苦。"
萧烬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侧脸:"那你为何总在子时对月咳血?"温热的呼吸惊飞楚云昭袖中栖息的药蝶,少年腕间不知何时系上了染血的绢帕。
西郊老林笼罩在铅灰雾霭中。萧烬挥刀劈开缠人的荆棘,忽然指着树根处的黏液:"快看!"荧光绿的痕迹蜿蜒至深处,沿途草木皆呈枯死状。楚云昭蘸取黏液捻了捻,面色骤变:"是虺蛇的毒涎。"
林深处传来打斗声。两人循声赶去时,正撞见三个修士围攻条双头巨蟒。萧烬抄起石块要掷,被楚云昭按进灌木丛:"是药王谷的人。"
为首的女修甩出金丝缠住蛇颈,突然朝他们藏身处厉喝:"何方宵小!"银针破空而来,楚云昭挥袖击落的刹那,蟒尾扫断古树,毒液如雨倾泻。
"闭气!"楚云昭将萧烬护在身下,后背衣料被腐蚀出破洞。少年摸到他腰间冰凉的玉牌,蟠龙浮雕硌着掌心——与周伯给的残页纹样分毫不差。
暮色染红林梢时,他们找到处岩洞休整。萧烬嚼着止血草抱怨:"那株破参说不定早被蟒蛇吃了!"
"未必。"楚云昭拨弄篝火,将烤热的药饼递过去,"虺蛇守着的...咳咳..."
鲜血溅在火堆里腾起青烟,萧烬突然扯开他衣襟。少年指尖抚过后背溃烂的伤口,龙纹在昏暗中泛起微光:"你早知道林中有蛇?"
"药王谷的人出现时...咳...就猜到了..."楚云昭眼前发黑,最后看见的是萧烬撕下袖口布条,用潭水浸湿按在他伤口上。少年笨拙的包扎手法勒得人喘不过气,却让经年冰封的心口裂开道细缝。
夜枭啼叫声里,萧烬背着昏睡的人摸索出路。月光穿透毒雾的刹那,他望见断崖处那株赤红如血的老参,九片参叶在风中舒展如龙爪。怀中的楚云昭突然抽搐,呕出的黑血渗进土壤,竟让虺蛇的毒涎痕迹消退大半。
"原来如此..."少年望着掌心随血脉跳动的龙纹,将楚云昭轻轻放在青石上。断刃划破手腕时,他想起冰湖初见那日,这人为他挡下玄冥追兵的模样。金血滴入潭水的涟漪中,整片老林的毒雾开始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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