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陈镇懵了，他真的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女人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他从来没有被这样提问过。
不，准备来说，他从来都是那个提问者。
仪态、教养。这样的词不是应该是他们女人家才应该有的东西吗？
陈镇有些烦躁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好想就是一个女生的身份，一个在他的过去生命中，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身份。
至于治国安邦，这才是他们男人应该干的“实事”。
“既然如此，那我来考考你。”
黑衣女人的声音飘了过来。陈镇怔愣地看着女人脸上恣意张扬的上挑眼线，以及被画得明显的颧骨，很明显的会“克夫”的长相。而女人嘴里说出来的句子很熟悉，但是陈镇觉得他不应该是听到的那一方，而是说的那个人。
秦羽看着正瞪着自己的陈镇，嘴角弯了弯，皮笑肉不笑：“仪态、家教，这种你没有的东西，我就不靠你了。免得你觉得我有失公允。”
秦羽注意到，陈镇松了一口气。
他果然是知道自己不需要这两样东西也可以在现代社会混的不错的，或许在他的心中，这些本就是女人才需要拥有的，而他只需要最后一样，所谓的能力。
但是没有关系，用他觉得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来让他失败，不是才更好玩吗？
“对于公主来说，治国的能力最为关键。来听题吧。”秦羽翻动着手上的册子，“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裹挟着年轻人的道路趋于同质化[1]。对于此现象，陈镇公主有什么看法？”
“什么时代……向前……同化……”
陈镇迷茫了，他感觉秦羽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合成的问题，怎么就这么抽象呢？
他自己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学历的小市民。平时和弟兄几个聚一聚的时候，唠一唠乌国和毛子国之间的事情，就已经感觉自己站在了国际形势的尖端了。
至于偶尔批判批判最近的经济和一些犯罪案件，便也觉得自己算是在针砭时弊。
哪个好人家会去考虑这种……什么年轻人，什么时代之类的根本听不懂的问题啊？
“唉，白雪，这陈公主是耳朵出了问题，还是一无是处啊，怎么一个完全的句子都吐不出来呢？”
秦羽捂住嘴，看向默默守在自己身边的孟暄，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说陈公主，你要是答不上来的话，我看你的……侍女，好像知道答案。”
在秦羽的引导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锁定在了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范怡恬身上。
范怡恬感觉自己被踹的地方应该是青了，肋骨有没有断还不好说。她现在每一次呼吸，胸腔的位置都是一股疼痛。但是现在她并不在乎，也不能够在乎。
她要活。
她的眼中还有着生理性的泪水，但是她倔强地眨眨眼，将泪水眨掉，坚定地看着那个带着黑色蕾丝手套，手轻轻搭在下巴上的美丽女人。
她知道，她在救她，用她所能用的方式。
“这位，范侍女。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愿意和你们这些人说话，但是你的公主有些太过愚蠢了，只能由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漫不经心地拉过身边白雪的手，手指在对方的手背上轻轻划过，随后又嫌弃地撇到了一边。
那白雪皱了皱眉，却并没有生气，而是又靠近了女人一点。
范怡恬深吸了一口气，这让她被踹的位置更疼了，但是同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无比清醒。
“时代在向前，意味着社会一直在持续地发展，而身处其中的年轻人是无奈的，选择很多时候也并不丰富。这样的问题，我是能够感同身受的。比如从就业来看，很多年轻人会选择考.公，考.编，像我这样，就选择了进入宫廷，成为一名女官。”
范怡恬的目光投向了陈镇，对方在她的眼神中瑟缩了一下，有些恼怒地想要挥动自己的拳头，但是却没有那个胆量。
是的，没有错，她不是洗脚婢，她是宫廷女官。然而就算只是一个婢女又怎样呢，她用双手的劳动换来了自己的生存，一样很光荣。
“年轻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和趋势呢？我觉得有以下几点原因……”
范怡恬的话不卑不亢，笃定平稳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宴会厅。有好几个瞬间，秦羽甚至有些晃神，以为自己是在参加什么会议，而不是一个晚宴。
她的回答由浅入深，微观层面，宏观层面，全部都涉及到了，最后提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怎么做”的方法，最后的总结又再次进行了一个深挖，听得在场众人是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至于被众人彻底无视的陈镇，早就傻眼了。
他从前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完全没有想过，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友——现在应该是前女友了——居然有着这样的观点和见解。
“不错不错，”秦羽优雅地鼓了鼓掌，“果然一个国家是平衡的，这不，出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就会诞生一个很有用的。”
秦羽虽然没有明说是谁，但是这一次陈镇听懂了，是在讽刺他呢。
可是他敢反驳吗，他不敢。因为他发现，在那个该死的范怡恬啰里啰嗦说了一堆之后，米诺公爵居然也在点头！
“陈公主啊陈公主，”沉默了一会儿的米诺公爵又凑到了陈镇的身边，一直玩世不恭的语气当中，带上了几分认真，“我看王后说的对，你这女官，得好好对待啊。她现在可是你的老师啊哈哈哈哈……”
米诺公爵的嘴咧得很大，大到秦羽都感觉自己的嘴角开始幻痛了。
有些魔性的笑声在宴会厅中持续了一阵，又变成了一声一声的喘.息，到了最后，一行泪从米诺公爵的眼中流了出来，在碎镜子拼接成的面具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他停住了动作，转身看着自己高高的主座，背对着所有人，声音失去了尖锐，变成沙哑的低沉：“今天的晚宴到此结束，明天的故事还在继续。明天见，我的朋友们。”
侍者开始行动，引着玩家出宴会厅。
在离开之前，秦羽看到，米诺公爵的手指，在脸上的面具前停留着，好像想要摘掉，但是不能。
这一次，侍者并没有将他们带回各自的卧房，只是出了宴会厅所在的长廊之后，便离开了，由玩家自己回去。
秦羽看看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应该休息的点了，便带着孟暄走去了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她们走的并不快，一是没有赶路的必要了，二是秦羽发现，住在她们隔壁的那两个女生，一直在她们身后，小心地偷看着。
忽然，在距离房间还有一个拐弯的地方，秦羽停住了脚步。
“你们先走？”
秦羽偏过头，看向被吓了一跳的两个人，而孟暄又再次微微挡在了她的身前。
“不不不，王后，不对，尊贵的王后，您先走吧。”
看起来活泼一点的女生连连摆手，却一下子没有组织好语言，一句话打了几个磕巴。
秦羽双手环在胸前，没有说话。
女生发现自己唱了一出独角戏，于是讪讪闭了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身边那个看起来比较成熟稳重的女生。
“尊贵的王后，她是小红帽，我是小红帽的奶奶。”稳重女生说起话来有点像范怡恬，但是并没有范怡恬看起来那么的小白花，她只是将小红帽拉到了自己身后。
“我们是觉得王后很厉害，于是便一直跟在王后和公主的后面，希望能和二位有所交流，如果让王后觉得冒昧了，是我们的错。”
“确实是你们的错，但是眼光不错。”秦羽有些傲娇地说，而孟暄的嘴角弯了弯，她也对这两个女生的眼光表示认可。
“二位可爱的女士，想要交流什么？”孟暄弯下腰，难得扮演起了和蔼可亲的角色。
“是我的直觉，”小红帽睁着大眼睛，手扯着面前女生的衣袖，“公爵不像是简单的npc，他也被自己的身份束缚着。”
[1] 该问题出自2024年3月3日浙江省考A累综合岗真题（网络搜索得到，不一定完全准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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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听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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